2019年8月22日
環球經濟陰森弔詭,向來主張量入為出的德國一反常態,考慮動用五百億歐羅額外開支抗衡迫在眉睫的經濟衰退;中國則落實被視為「另類減息」的貸款市場報價利率(LPR)定價機制改革,配合兩融(融資融券)擴容,一面降低企業借貸成本以支持實體經濟,一面透過兩融新規激活股市。就連經濟表現相對硬淨的美國亦不敢掉以輕心,總統特朗普周二回應記者提問時證實,白宮一直在研究削減個人薪俸稅的可行方案,雖未能就減稅定下時間表,惟他相信許多人樂見其成。特朗普不失狂人本色,在傳媒面前大剌剌再向聯儲局施壓,「下旨」促決策者減息一厘。
種種跡象表明,環球經濟形勢日益嚴峻,各國政府惟恐央行「彈藥」有限獨力難支,紛紛作好以財政措施支援貨幣政策的準備,力求雙管齊下阻止經濟滑坡。過去一個月,全球已有多達十個國家的央行相繼調低政策利率,這令聯儲局主席鮑威爾的一舉一動格外受注目,市場屏息靜氣等候他明天在傑克森霍爾(Jackson Hole)央行年會上發表重要演說,從中窺探聯儲局於上月底調低利率四分一厘後,對正式啟動減息周期是否續抱保留態度。
毫無疑問,特朗普政府的貿易保護主義政策乃促使環球經濟前景急轉直下的罪魁禍首,狂人總統肆意向聯儲局及其掌舵人施壓,更是對央行獨立性赤裸裸的踐踏。然而必須弄清楚,聯儲局享有不容侵犯的決策自主權,不等於可以或應該對白宮的貿易政策作出「道德審判」,並試圖撥亂反正。
擺在眼前的是,全球政府和央行各出其謀嚴防經濟進一步惡化,而中美貿易緊張關係能否紓緩測之無從,聯儲局若以美國經濟底氣未見轉弱而拒絕承諾積極減息,必將一邊拖世界各地挽救經濟後腿,一邊加劇投資者避險情緒,為金融市場添煩添亂。要避免上述情況發生,鮑威爾必須設法更新對美國貨幣政策立場的表述,以免在市場傷口上灑鹽,觸發更大的震盪。
鮑威爾在聯儲局上月底議息後的記者會上把美國十年來首次減息形容為對貨幣政策的「中期調節」(mid-cycle adjustment),我們認為這說法徒加深金融市場的恐慌:
一、環球經濟風聲鶴唳,聯儲局政策反應有追不上形勢之嫌,投資者對美國增長前景和通脹達標(百分之二)信心減弱,資金源源不絕流入債市,導致美國長債孳息率跌勢一發不可收拾,直接帶動避險情緒急劇升溫。
二、「中期調節」的訊息無異於聯儲局拒絕為啟動漫長減息周期開綠燈,長息跌勢因而較短息快,被視為最具指標性的兩年期與十年期國債孳息曲線上周曾短暫呈現倒掛,美國三十年期債息更歷史性跌穿兩厘水平,進一步加劇市場對經濟衰退的憂慮。
三、聯儲局放寬貨幣政策取態不如其他央行積極,息差擴大的預期令美元滙價居高難下,這從美滙指數始終徘徊於約九十八水平可見一斑。美國債息急挫而美滙卻維持強勢,非但對新興經濟體不利,且會間接增加美元融資市場壓力,全球央行減息態度雖進取,惟整體金融環境偏緊的局面並未改觀。
有「新債王」之稱的岡拉克(Jeffrey Gundlach)對眼前情境有一針見血的描述,指美國聯邦基金利率遠高於債券孳息曲線的任何一部分,反映聯儲局貨幣政策嚴重落後於孳息曲線,決策者恐已失去控制能力。
以常人更易理解的語言來演繹這番話,就是美國政策利率高於所有年期國債的孳息率,客氣地說是落後於經濟形勢,實際上形同直指聯儲局「離地」。鮑威爾會否置市場和白宮壓力於不顧,在Jackson Hole上重彈中期調節舊調,為彰顯他仍然以為有的央行獨立性而變相「放鷹」,一天後自有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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