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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7月5日

龍子維

致沉默的大人們

「七一」的早上你們在哪裏?

當你們看着權貴們躲在會展看那升旗式的大熒幕,是否也看到年輕人在隔壁「夢遊」的身影?是否在思量還要不要遊行,還是和家人去喝早茶看戲,一切如常。哪怕是有3條生命以自己的身體抗議不義的《逃犯條例》?

放下丁點執念

「七一」的下午你們在哪裏?

下午遊行的時候,有同學的訊息埋怨「these protests in Hong Kong are never dying」,正在想港島區沒有的士搭的時候,同一時間立法會便展開了一幕幕的攻防戰,你們是否會覺得很害怕、很暴力?在街上遊行的人,又有多少個覺得攻入立法會的青年,「騎劫」了200萬人的民意?就在其中一個一直支持學生、我十分尊重的教授在臉書上直言堅決反對這些行為,然後換來他的朋友一句「快些割席啦」的回應。

「七一」的晚上你們在哪裏?

晚上電視傳來一幕幕震撼的畫面,實在沒有勇氣走到現場。有面對過如狼似虎的防暴警察,大抵都會由心底感受到恐懼,有多少在WhatsApp、在微信、在臉書、在Telegram、在IG流傳新聞圖片影片的大人們,哪怕是肯放下點點自己的執念,夠膽走到現場和示威者對話,哪怕只是了解一點那種堅持和不可名狀的絕望感是從哪裏來的?

恐怕沒有。我見到的,是排山倒海的群組退群、罵戰、指摘、篤灰和互相不願意去理解的情緒反應。擁有全副武裝的警察居然會容讓示威者進入立法會,然後示威者盡情發洩,破壞了一切他們不認同的事物(例如現任立法會主席的肖像),保存了他們覺得應該要保存的事物(例如圖書館),宣讀了那短得不像話的聲明,然後被極速清場,等待着他們的,是刑期以10年計的暴動罪指控。

「七二」的凌晨你們在哪裏?

大概和我一樣都在家裏,睡不着的人,會見到香港的最高領導人,終於找到一個扭轉民情的大好機會,在凌晨的4點正,發布極其強硬的訊息;在早上剛聲稱要虛心和年輕人溝通,到凌晨便極速變臉要對進入立法會的人「追究到底」、「強烈譴責」,隻字不提失去生命的3位朋友。這大概就是她心目中的「we connect」,只是無權無勢的你我他,不會是她心目中的「we」。

過於懂事世故

我已經是廢中了,不了解那種絕望感的來源,也許是這些年來在社會打滾,累積了一點點的社會資本,至少到目前為止,也能夠在這公共平台由衷發表己見。但那些以生命來喚醒社會的人,那些對自己未來再沒有希望的人,那些認為自己已經了無牽掛、可豁出去的人,大抵都有一個共通點:不是年輕,而是已經一無所有,nothing to lose。我們看到很多年輕人,只是因為大抵他們都有種致命的認真,不像大人們般懂事和世故。

如果要我為他們書寫這次行動的意義,而他們又不認為被一個沒有上場的廢中騎劫的話,我會這樣寫:這晚是香港歷史性的一晚,因為佔領立法會的行動,象徵着經歷百餘年殖民統治、主權移交後沒有民主普選的香港,已經徹底地和過去虛擬自由主義的議會政治告別。

這些進入立法會的人,相信主權在民,雖然他們未必懂得如何好好梳理出來,但他們以行動告訴我們議會及政權一直以來的欺壓和不義。

以下是網上流傳過去22年來政權不義的「暴政清單」:

2003,被隱瞞的沙士,香港1755人染病,299人死亡

2003,強推《基本法》23條

2004,自由行搞到上水粉嶺唔係人住

2005,領滙上市,個個街市買餸貴到癲

2007,皇后碼頭變解放軍碼頭

2010,高鐵撥款,由669億元超支至900億元

2012,國民教育洗腦科

2013,香港電視攞唔到牌

2014, 《版權修訂條例草案》(網絡23條)

2014,「袋住先」篩選普選

2014,新界東北撥款,暫時335億元

2015,啟晴邨鉛水事件

2015,銅鑼灣書局事件

2015,三跑填海,由原本550億元超支到預計1415億元,仍未完成

2016,DQ議員

2016,港珠澳大橋撥款,由原本762億元超支到1177億元

2017,《國歌法》

2018,割地兩檢

2018,飛沙風中線

2018,超級颱風山竹「安全渡過」論

2018,《金融時報》編輯馬凱不獲簽證

2018,被隱瞞非洲豬瘟疫情

2019,修訂《逃犯條例》及警察使用過度武力

2019,中環海濱送中

這城和解之路

我們這些在舊政治和社會制度長大的人,一直未能突破政治制度的窠臼,多年來權貴一直全方位地打壓公民社會,肆意DQ民意代表,官商勾結合謀出賣香港前途;而我們的回應方法,隨着真普選的希望被狠狠地打碎之後,沒有一個政治領袖可以告訴我們出路在何方。

我們見到的,是一次又一次的被出賣、被凌辱、被踐踏,年輕人見到的,是權貴的獠牙利爪如何延伸到我們生活的每一個領域。當每天迫西鐵上班時、當看見社區資源如何一點一滴被掠奪時、當議會尊嚴如何一次次被各式各樣的修例和釋法被鞭撻至體無完膚時、當200萬人上街而這個殘酷而冷血的政府仍然無動於中時、當警察已經向和平示威的人開槍發射催淚彈胡椒噴霧而無人問責時,面對力量如此懸殊的對決,如果這樣絕望的吼叫和無視坐牢10載的自殺式行為也算是對決的話,我們要去保護、理解和愛的,為什麼不可以是傷痕纍纍的、為義憤而走出來的一班普通人,而是一些掌握絕對權力,由始至終都沒有任何悔意的權貴?

我們有太多的理由去沉默,有太少的理由去發聲。對於一些心向着學生和上街的,但卻因為畫面的暴力衝突而遲疑不決的人,至少你們可以做的,是為這些行動去賦予歷史的意義。年輕人不懂做的、沒有時間做的,就由我們這些身負原罪的廢中去完成吧。把你們所見到的美好事物都書寫和紀錄下來,因為政權一定會用盡方法去扭曲這一段歷史。

我還沒有見過暴徒會在撤退的時候盡力保護身邊每一個人,會自動自覺付錢給沒人營業的立法會餐廳,會書寫標語去盡力保護有史檔功能的立法會圖書館,會在地鐵站的自動售票機放下一堆散銀,讓後來的人都可以夠錢安全回家……

或者我們就需要接受,香港社會已經回不了那個和稀泥的從前,已經變成一個極度分化的社會,既有真心支持警察行動的人,也有鐵定心意保護示威者的人,兩者如何能夠自覺彼此的存在,而不是互相為對方定性,透過否定他人來肯定自己的存在,是香港這個城市能夠和解的唯一進路,假如大家還想這樣做的話。

龍子維  影子長策會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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