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5月20日
最近幾個星期回到了英國,但心中總是離不開香港。
有位移民外國的中學同學跟我說,他對香港未來10年的走勢並不樂觀,他不相信在中港融合與不少港人對融合的排斥或疑惑之間,香港能夠走出一條所謂的第三條路。
某程度上,他的悲觀未必完全無理。隨着本土勢力的介入,在泛民眼中中央對他們的冷待,香港不少市民對政府失去管治信心,以至中美關係日趨緊張的大環境因素下,建制泛民陣營之間關係愈趨僵持。
兩派議員 應有偈傾
須知道,冰封三尺,非一日之寒,上周末在立法會爆發的肢體碰撞,反映出香港深層次矛盾已經升溫至能夠動搖香港根深柢固的文明政治基礎。在這種頗為令人痛心,甚至絕望的政治氛圍下,悲觀似乎是一條定律,樂觀憧憬者反而成為唐吉訶德史詩中被恥笑的悲劇英雄。
幾天前我在臉書上看見石禮謙與毛孟靜的一張合照。前者是經民聯的資深成員,在過去幾星期站在風高浪急的立法會暴風雨之中;後者是泛民當中的老將,曾在不少社運中走在前方,更是不少市民心目中的民主骨幹。兩者雖然來自不同的陣營,但之間相敬如賓。又或者早幾天我看見劉慧卿與鍾國斌在港台節目上因着《逃犯條例》修訂的對話,看得出兩者雖然其中一位退下火線,卻都對立法關係及修例頗為關心,嘗試在政治僵局中找出一個能讓中央泛民建制三方皆能同意的方案。
在不相信議員能夠為香港政治出一分力,與相信泛民建制兩派的議員都並沒有謀害香港的意圖兩者之間,我選擇相信。因為我相信直至今時今日,香港政治仍未走到施密特(Carl Schmitt)所說的「敵我分明」地步,不同陣營的議員仍然能夠在非敏感的共同點,以及捍衞香港根本利益的層面上找到共識。
我更相信選民有義務去投出能夠為不同階層及政治光譜市民發聲的代議士,不要讓嘩眾取寵的激進派把立法會變成人身攻擊的批鬥場。從「明日大嶼」到教育改革,從醫療改革到種種的少數權益議題,兩邊應該「有偈傾」。
獨特地位 優勢捍衞
從不相信香港能夠在回歸中國後,與國內城市維持優勢,與相信香港能夠利用其得天獨厚的中西合璧優勢捍衞自己與國內獨特地位,我選擇相信。因為我相信香港與中國大陸之間並不是一個零和遊戲。
中央須了解到香港法治及經濟與思想開放對國家發展是百利而無一害,而港人也要了解到大陸各地發展需時,並不應盲目地妄想應該與「與國家立刻融為一制」或「與大陸繼續保持高度距離」。前者忽略了香港制度上的優勝之處,後者卻會令香港繼續故步自封。我相信新一代的政治及商界精英,能夠在與大陸更緊密合作下,繼續為香港的文化及道德價值把關,不要讓「一國兩制」在別有用心人士的挑撥下受到磨蝕。
獅子山夢 構建將來
從不相信香港能夠解決社會不平等及弱勢社群永遠不能向上走,與相信香港能夠編造新一代的「獅子山夢」之間,我選擇相信。因為我知道香港應該解決的問題遠遠不只有關政制的紛擾。
香港教育層面上與國際脫軌,產業過度趨向只為大專畢業以上人士而設,忽略不少未必能夠讀畢大學人士的長遠經濟及技能發展。
房屋方面,除了公屋以外,政府有必要考慮長遠市民能否自行購買及安置居屋及私人物業。
平權方面,反歧視法案一拖再拖,我們不能單純地依賴「等待時機成熟」,而須以相信的政治(the politics of hope)去凝聚及營造社會共識,為弱勢社群找到融入香港的切入點及他人的尊重。
此時你可能會說,在政治大是大非的議題下,大談這些小優小惠又有何作用?倒不如集中精力確保香港能夠重啟政改,為港人爭取更多的政治權利?
但政治的本質為人民。民主制度確實有一定的本身重要性(intrinsic value),但與此同時,其最終的目的之一是,能夠確保所有香港人,無論背景或財富,無論立場或身份特徵,皆能參與構建香港的將來。
小時候拜讀過龍應台女士的一篇散文,題為〈不相信〉,收編在《目送》其中。其中幾句我覺得非常值得分享:
「20歲之前相信的很多東西,有些其實到今天也還相信……
譬如正義也許極為可疑,但是在乎正義比不在乎要安全。
譬如理想主義者也許成就不了大事大業,但是沒有他們社會一定不一樣。」
朋友問我:「你相信你讀完政治哲學後,能夠回到香港為香港政治未來出一分力嗎?」
相信與不相信之間的界線其實很模糊。相信似乎是把不相信拋諸腦後,化悲憤為羅曼蒂克式的自勉。由相信走到不相信,路上有着不少的同路者,皆是在默默走着他們獨身一個的平凡之路。相反,從不相信逃離至相信陣營的人,少之又少。當中本着良心,繼續孤身走自己的路的,更是屈指可數。
確實來說,作為一名沒有背景、沒有財富的年輕學者,我沒有理由相信自己能夠改變社會什麼。但沒有理由相信,並不代表沒有原因去繼續相信。相信是一種態度,更是一種行動,更是一種持久的抗爭。
所以我選擇相信。
黃裕舜 牛津大學政治學碩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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