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2月1日
美國聯邦政府早前重開,待民主共和兩黨商討移民改革方案。如果得不到共識,總統特朗普更不排除運用緊急狀態權力,興建邊境圍牆。
上周提到,邊境圍牆的效果只是堵截強行闖關的非法移民,對合法移民沒有影響,我們不應把兩者混為一談。但部分人有一種觀念,就是既然合法來到美國的人,享受了美國自由開放的好處,就不應在邊境問題上這麼強硬,妨礙更多人來美國追夢的機會。
然而,我知道或認識的不少合法移民,都是十分反對非法移民。這可以歸結於幾個原因。
首先,一些合法移民是來自共產主義國家(或至少是頗為「大政府」的國家),因為嚮往美國的古典自由主義、資本主義傳統而越洋投奔。例子包括來自蘇聯的安蘭德(Ayn Rand)、來自中國的曹長青和來自印度的Dinesh D'Souza。從前一位匈牙利移民的名言,正是他們心態的寫照:「我們本來就是美國人,只是生錯了國家。」
這類合法移民致力保守美國的傳統制度和精神,對左翼政治十分抗拒,而且往往從民主黨的主張聯想到自己從前經歷的政策,所以堅定支持共和黨。他們憂慮非法移民會壯大民主黨的勢力,令美國失去當初吸引他們而來的特色。
非法移民 多數左傾
我有一位來自德國的朋友,某次得悉民主黨勝選後慨嘆:「我千辛萬苦來到美國,到頭來竟是徒然嗎?」又有一位來自洪都拉斯的移民,在一次論壇上聲嘶力竭地說:「我已經因為共產主義失去了一個國家,我不想再失去另一個!」
事實上,根據Pew研究中心的調查,非法移民支持民主黨的比例是支持共和黨的七倍以上。雖然非法移民在大部分選舉都不能投票(至少制度上如此),但他們仍可用不同方式支持和幫助民主黨。再者,近年美國有些地方(例如三藩市)已決定容許非法移民在校區選舉中投票,這也會影響兩黨的勢力分布。
一些合法移民反對非法移民的另一個原因是,他們自己經過繁瑣而漫長的手續,才取得移民美國的資格,所以他們討厭別人「打尖」進入美國。我在普林斯頓讀本科時,認識一位來自墨西哥的餐廳老闆。當時正值2016年總統初選階段,每當餐廳的電視播放特朗普的片段,老闆便會說「I love this guy」,因為如果非法移民令人們產生偏見,覺得墨西哥人不守規矩,其實也是「影衰」了這些同胞。
近十幾年的一些新發展,則造成了合法移民反對非法移民的第三個理由。由於一些非法移民通過提供虛假出生證明,嘗試騙取美國公民身份,所以當部分拉丁裔美國合法公民(尤其是由某些助產士接生的,而那些助產士也有協助非法移民行騙)申請美國護照時,受到聯邦政府特別嚴格審查。據《華盛頓郵報》報道,這些公民被要求出示母親產前檢查證明、領洗證明、兒時住宅租約等大量文件,以核實他們是在美國出生。這也是非法移民「搞亂檔」對合法移民造成麻煩的另一體現。
落難華人 詩動江關
最後,希望讀者容許我分享一個由此聯想到的、較為軟性的話題。話說加州灣區有一個收藏了上萬本中文古今典籍的地方,名叫「華光中文閱覽室」。我早前在那裏看到了一本《埃崙詩集》(英文題目是Island),對我產生了很大震撼。
由於對左翼身份政治(identity politics)的反感,我雖然熱中於傳播中國文化,但向來對那些掄起拳頭、高呼「爭取華人權益」的政治運動不太恭維。但這本書講述1906年三藩市發生大火,燒毀美國移民局大量檔案後,美國政府為核實華人移民身份,把他們大量拘留在西岸對出的天使島(Angel Island),甚或長達一年之久。
從1910年到1940年,他們在囚禁的木屋牆上刻下不少詩文,被後人整理成《埃崙詩集》;我初次捧讀,眼中閃出驚奇的光芒。
在這些舊體詩中,詩人把自己比喻為離鄉別井的王粲、庾信、李陵,或是忍辱負重的韓信、勾踐、周文王、孔子,甚至有云「破崙曾被島中囚」。想到歲月無情,又寫下「佳人問我年多少,五十年前二十三」的妙語。
還有律詩有一聯「床頭有酒心常醉,枕底無花夢不香」,整密至此,直入許丁卯集亦難辨矣。賦到滄桑句便工,信哉斯言。
歸根究柢,雖然我不是美國公民,但作為一個有幸在美國學習和發揮的人,也是希望有更多支持自由價值的朋友,可以循合法途徑來接受美國的恩澤。我曾把自由神像底部所刻、Emma Lazarus寫的The New Colossus一詩譯為中文七律,容我在此用以作結:「銅人巨像架南歐,神女金門衞美洲。已瞰天橋跨浦月,更持光電引沙鷗。隔洋古岸誰無主,去國遙空競自由。我在星河通海處,永朝驚浪盼槎舟!」
盧安迪 史丹福大學經濟學系博士生
(編者按:盧安迪著作《自由的國度2──STEM教育與美國》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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