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2月22日
美國總統特朗普二〇一七年初剛上任時,打造了一個「星級班子」,閣員或幕僚中有多位四星或三星將軍,包括國防部長馬蒂斯(退役中央司令部司令)、國土安全部長凱利(海軍陸戰隊退役上將)、白宮國家安全事務顧問弗林(退役陸軍中將),以及弗林上任不足一個月極速辭職後換上的麥克馬斯特(現役陸軍中將)等,果真是「將星」閃亮,為缺乏經驗、政績,也從未參軍的特朗普添上一些權威。特朗普曾把這些星級猛將暱稱為「我的將軍們」(my generals)。
然而不足兩年,特朗普班子的星星已紛紛隕落。麥克馬斯特於今年三月底被撤換,由國土安全部長轉任白宮幕僚長的凱利則確定十二月底告別華府,連角色吃重的國防部長馬蒂斯也宣告明年二月底引退,my generals一個不留。麥馬斯特和凱利的死因是「失寵」,其中凱利自今年中開始一再跟特朗普在內部會議上爭吵,本月初宣布去職前早已形同陌路。
剛剛「劈炮」的馬蒂斯好不了多少,近數月他跟特朗普在諸如新參謀部長聯席會議主席人選、應對北韓核威脅等國安戰略問題上屢有爭議,特朗普前不久接受媒體訪問時直言馬蒂斯跟政府格格不入(out of place),嫌隙可謂路人皆見。至於決裂的導火線,則是本周初特朗普無視馬蒂斯等國安官員反對,堅持從敍利亞撤走美軍。據美國傳媒報道,馬蒂斯曾親自到白宮游說特朗普收回成命,但遭一口拒絕,馬蒂斯深感二人關係已無法挽回,遂決意離職以示劃清界線。
馬蒂斯在離職信中強調,美國的核心利益在於維持及領導西方同盟國應對專制強權如中國、俄羅斯的威脅,只有跟盟友站在一起,美國才能有效發揮影響力。他還以北約盟國在九一一後的反恐戰及打擊「伊斯蘭國」行動中的貢獻說明盟友的重要性。可是特朗普顯然不以為然,馬蒂斯只好主動請辭,還意有所指地表明「總統有權擁有一位看法更相近的防長」。
美國從敍利亞撤軍及馬蒂斯離任已成定局,特朗普肯定會找個乖乖聽令的人擔任新國防部長。不過,事件引發的後遺症甚大,中東地緣政治與軍事固然轉勢,美國全球戰略布局更可能出現巨變。特朗普把美軍撤出敍利亞的表面理由是對付「伊斯蘭國」的戰役已取得勝利及結束,「班師回朝」可省回駐軍開支,但實際上敍利亞巴沙爾政權及背後的主人俄羅斯才是真正的得益者。
美國及北約過去幾年在敍利亞的軍事行動有兩個主要目標:其一是打擊「伊斯蘭國」,其二是掩護及支援反政府武裝組織,希望箝制甚至推翻以化武對付平民的獨裁政權。如今特朗普罔顧國防重臣的異議貿然撤軍,意味單方面放棄以武力向巴沙爾政權施壓,而意、法、英等西方國家在沒有美國支持下,則難以繼續行動。這樣下來,巴沙爾政府便可全力追剿反政府軍,鞏固統治,作為後台的俄羅斯在中東的影響力將因而大增。無怪新沙皇普京公然稱讚特朗普的撤軍決定。
此外,美軍短期內撤出敍利亞,又計劃在阿富汗大幅減少駐軍,大片中東地區可能出現權力真空,俄羅斯肯定會藉機擴充地盤,伊朗同樣乘勢想多分一杯羹,沙地阿拉伯為了力抗伊朗冒起,自當銳意加強在區內的聯盟力量及軍事部署。不難想像,中東局勢只會亂上加亂。
特朗普在言論上、Twitter帖文裏透出親俄國遠盟友的姿態已教人側目,現在連具體軍事決策也不把盟友放在眼內,反而擺明利好「宿敵」俄羅斯,歐洲各國怎不重新評估與山姆大叔的同盟關係;作為二次大戰後國際秩序重要支柱的北約,其凝聚力及合作性勢將削弱,未來若出現重大國際危機(如當年伊拉克入侵科威特或九一一恐襲事件),西方陣營以至國際社會將不易迅速團結應對。
「最後的將軍」馬蒂斯被逼退,特朗普不尊重專業官僚及軍人看法又一明證,對美國內部政治同樣是惡兆。特朗普近日在電視鏡頭前公開與民主黨國會領袖罵戰,堅持不惜關閉政府也要取得撥款建美墨邊境圍牆,反映的是這種唯我獨尊、不肯妥協的氣燄已非常失控。在兩不相讓下,因圍牆撥款引發的聯邦政府關閉(shut down)危機已不知如何及何時解決,隨着明年國會換屆,民主黨控制眾議院,慣性一言堂的特朗普與民主黨針鋒相對的情勢將不斷惡化,未來兩年恐怕全世界都要飽食驚風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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