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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2月15日

郭樺 黃子為 鄭宏泰

收費真能減廢?

政府已向立法會提交《2018年廢物處置(都市固體廢物收費)(修訂)條例草案》,如果條例在立法會順利通過,香港未來一兩年將正式開展固體廢物收費。

這是政府在環境保護政策上的一個重大舉措,令環保減廢進一步落實到生活的各個層面上。

懲罰鼓勵 一線之差

由於「固廢收費政策」對家居固體廢物的收費將會影響所有市民,固廢收費也會成為一個影響深遠的社會工程。

根據香港中文大學香港亞太研究所近期發表對固廢收費政策的民意調查結果,接近九成的受訪者贊成香港要減少都市固體廢物,五成六受訪者贊成立法會通過政府提出的收費法案。

儘管認知和具體行動仍有落差,但從多數受訪者支持立法的角度看,大家對環保減廢明顯表現了願意承擔的一面,亦說明對於減少固廢問題,社會有基本共識,政府的家居固廢收費政策也有一定的民意基礎。

不過,要注意的是,減少固廢的共識是在保護環境成為社會主流價值後的原則共識,並不代表所有社會群體在具體政策上利益一致。換句話說,社會在某些大原則上的統一,無法掩飾社群分歧,這一點在今天嚴重分化的香港社會而言,則缺乏關注。

雖然政府提出的收費方案採用「污染者自付」原則,對家居的廢棄物按量收費,目的是希望家庭能夠少用、多回收。

不過,這種收費公平性的前提是,建立在所有家庭均是物質充沛之上,對於物質缺乏的基層家庭而言,家居廢棄物可以回收再用的比例,一般要少於中產或以上的家庭。如果基層家庭可以減廢的空間沒有中產及以上階層的家庭大,那麼家居固廢收費,可能會被基層家庭視為一種「懲罰」,而不是對減廢行為的鼓勵。

訪問數據顯示,基層(自認為下層或中下層)受訪市民,贊成立法會通過政府的固廢收費法案的比例,要少於中層或更高的社會階層(自認為中層、中上層或上層),而且更多的基層受訪市民對家居固廢收費法案持不確定態度【表】。

也就是說,基層市民雖然同意減廢大原則,但顯然對政府要推行的具體措施有保留。現在基層市民對特區政府的信任程度本就低於中層或以上階層,如果垃圾收費措施安排不當,對基層家庭造成負擔時,無疑會加深基層市民對政府的不信任。

就好像近期法國巴黎街頭的「黃背心運動」,就是法國政府為要減少碳排放而推行化石燃料「碳稅」,導致基層市民不滿而引起的。儘管香港的固廢收費與法國的「碳稅」無論收費比重和層面上,實在不可同日而語。

社會成員 缺乏信任

家居固廢收費作為改變市民行為和生活習慣的社會工程,除依靠有關部門執法,更需要市民的配合。全港近九成住戶居於多層式大廈,政府部門對非法棄置的執法成本將非常高昂,所以政策能否最終順利推行,必須促成市民整體形成價值觀,甚至參與到社會監督中去。

1970年代的全港清潔運動,就是透過社會運動配合政府政策的形式,成功影響市民行為習慣的例子;運動不僅達到政策目標,也形塑了香港人的身份認同,成為一段佳話。

雖然香港社會現時在減少固廢上有毫無疑問的廣泛共識,但今天的社會構成更加複雜和多元,社群在政治和經濟上的裂痕更大,這意味形成統一行為的難度已增加。

市民之間 或有矛盾

訪問結果顯示,近七成受訪市民認為固廢收費法案通過後,非法棄置垃圾的人會非常多或頗多;五成四受訪市民對順利推行固廢收費的信心頗小、非常小或不知道╱很難說。

這說明多數市民對其他社會成員的行為缺乏信任,對政策順利實行也信心不足。如果固廢收費的設計是基於社會成員的相互監督的話,政策有可能造成市民之間的矛盾,引發社群之間的猜忌之心,甚至加劇社會的撕裂。

在一個貧富嚴重分化、政治撕裂尚未癒合的社會裏,一定要認識到單調的經濟調節方案,對解決複雜社會問題的有限作用。如何減少固體廢物作為社會問題,更要從社群、社區和社會的角度入手,為社會參與賦能。例如增加不同社群對於減廢措施的認知,設計社群針對性的方案, 監察收費措施社區實施的反饋情況,鼓勵社區成員減廢互助等。

減廢既然是一個社會工程,就不僅僅在於保護環境,更要團結社會。

郭樺、黃子為為香港中文大學香港亞太研究所副研究員;鄭宏泰為香港中文大學全球中國研究計劃聯席召集人、社會及政治發展研究中心聯席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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