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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8月18日

黃健明

年金推廣一大死穴

政府推出的年金計劃未獲足額認購,情況跟過往政府推出的通脹掛鈎債券或銀髮債券,動輒獲得超額認購,可謂大相逕庭。話雖如此,但這個結果卻又非出人意料之外,早於年金推出之前,經濟3.0的朋友徐家健已經多次提及「年金疑惑」(annuity puzzle),即使年金是避免因為壽命過長而花光積蓄、老來無依的難得工具,但在不同國家均異常地「不普及」。

不折不扣「嫌命長」保險

年金的原理其實並不複雜,購買年金後,受保人可於在世時一直收到固定金額的收入,避免壽命比預期長而花光積蓄、老來無依,是不折不扣的「嫌命長」保險。

雖然如此,但保險市場的發展在國際間屬於名列前茅的香港,市民對於年金仍是非常陌生。早前筆者參與拍攝一個有關保險的電視節目時,製作人員對一般保險和壽險的原理算是瞭如指掌,可是談及年金時,也似乎是初次聽聞。

推廣年金的一大死穴是,以投資角度衡量年金的「投資價值」。雖然已經有不少評論再三提醒市民,年金是保險而非投資產品,但兩者究竟存在什麼差異卻沒有解釋清楚,難怪什麼都稱作「理財產品」的香港,市民仍舊努力嘗試用同一標準比較兩者。

假如真的要用同一個框架去比較投資與保險,就必須同時考慮回報和風險這兩方面。投資可升可跌,投入一筆已確定的資金去換取可能更多或是可能更少的收入,是以承受風險去博取更高回報的可能。

未來回報有不同可能,因此大家習慣把不同的可能性歸納為一個預期回報,但除非風險一樣,否則預期回報的高低不能為兩個產品分出勝負。傾向規避風險的投資者,對於風險較高的投資會要求更高的回報作為補償;至於願意承受多大風險以換取額外回報,卻是因人而異。

即使廣為人知的資本資產定價模型(CAPM),也只是以相同風險特性的產品能夠互相套戥的方式為風險定價,而非有什麼能耐能把投資者的風險與回報的取捨找出來。可見比較不同投資產品的回報已不是易事。

至於保險則跟投資相反,是放棄回報來減低風險,就如人壽保險和年金都是為減低收入的不確定性。現實世界的保險能夠提供「回報」,只是因為投保人預繳保費可以為保險公司帶來投資收益,但是由於投資產品與保險的性質不同,兩者回報率是不應直接比較的。

有命無錢 vs 有錢無命

課堂上,用上一條傾向規避風險的投資者的功用函數曲線,兩個回報的分別便會顯而易見。在此不妨用個例子,假如你孑然一身,預計來年會花光所有積蓄,但生存的機會是一半一半,這時如果有一個超簡單年金的保費是10萬元,當你來年仍然在生時,則可獲得20萬元支持日常生活開支,這個保險的預期回報就是零;如果同時有一個投資產品的投資額也是10萬元,來年有一半機會能收回22萬元,一半機會全數虧蝕,這個投資產品的預期回報高達10%。你會選擇保險還是投資?

答案要視乎這個投資產品的回報與你在世機會的相關性。假如這個投資產品一定是你在世時賺錢、身故才虧本,這個投資產品對於你來說,就是更高回報的天然「年金」。相反,要是這個投資產品一定是在你身故時才賺錢的話,即使你的預期收入仍然是11萬元,但實際情況是你一是有命無錢使、一是有錢無命享。由此可見,把能夠減低收入不確定性的保險產品的回報,跟帶有風險的一般投資產品回報相比,其實存在極大的誤導成分。

無意在此推銷年金,事實上,希望保留遺產和着重資產流動性的退休人士,若對年金缺乏興趣,是理性選擇的結果。然而,行為經濟學的研究也發現,市民決定投保年金與否,存在顯著的框架效應(framing effect),以投資思維衡量年金價值,往往會令人卻步【註】,因此有意無意地經常把內部回報率掛在口邊,肯定會令推廣年金的工作事倍功半。相反,順應大眾行為上的慣性,把年金成為提取強積金的預設選項,相信會更有助市民保障退休後的長壽風險。

註︰Benartzi, S., Previtero, A., & Thaler,, R. H.(2011): Annuitization puzzles. Journal of Economic Perspectives.

 

黃健明_香港浸會大學經濟系講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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