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7月19日
在上周六的社評中,我們指出英國首相文翠珊於脫歐問題上面對「三座大山」,分別為歐盟、保守黨內的強硬脫歐派,以及在脫歐談判關鍵時刻指手畫腳的美國總統特朗普。
言猶在耳,文翠珊本周於國會推動脫歐立法進程時便遭到兩面夾擊,先在星期一晚全盤接納硬脫歐陣營就稅務安排提出的多項修訂,被視為向此派「屈服」,以換取該陣營不跟政府公開唱對台。親歐派翌日發難,就英國脫歐後與歐盟成員國的貿易安排提出六項修訂,動議最終以六票之差遭否決,為貿易法案順利過關掃除障礙,惟過程驚險萬分,若非文翠珊出盡板斧爭取到足夠支持,成功擊退親歐派突襲,擺在英揆面前的極可能是一場倒閣危機。
脫歐、親歐兩大陣營左右開弓,文翠珊兩面不是人,即使立法工作有驚無險,閣員、官員辭職抗議接二連三,亦會大大加強黨友「逼宮」的誘因,文翠珊的相位似乎岌岌可危。政治一天也嫌長,英國政壇陷入如此亂局,什麼事情都可以發生。然而,有趣的是,從保守黨當前形勢判斷,文翠珊在黨友壓力下倒台的可能性實非外界想像般高。理由很簡單:保守黨黨魁不由她來當,誰更適合?
黨內兩大派系勢成水火,不論由強硬脫歐陣營領袖莫格(Jacob Rees-Mogg)上位,抑或由蘇格蘭保守黨主席戴維森(Ruth Davidson)一類強烈親歐派人物出任黨魁,都只會令保守黨內訌變本加厲,解決不了脫歐立場壁壘分明的深層矛盾,對保守黨於下次大選中保住政權同樣有害無益。換句話說,「逼宮」倘若無法避免,在黨魁選舉中脫穎而出並自動拜相的政客,極可能是能夠遊走於兩大派的「中庸之選」,這位新黨魁亦必然面對跟文翠珊一模一樣的難題。既然換湯不換藥,何須多此一舉?
英國脫歐已淪為一個爛攤子,在文翠珊左支右絀之際,前教育大臣簡意寧(Justine Greening)大力主張就脫歐舉行第二次公投,讓選民於文翠珊的「終極脫歐方案」、無協議脫歐(No-deal Brexit)及留在歐盟三個選項中作出抉擇,藉此打破眼前僵局。英國政府發言人雖已一口否定此議,可是在《經濟學人》、《金融時報》等重量級媒體眼中,脫歐公投來個take two實在值得考慮。
我們認為,二次公投僅屬一廂情願。先勿論歐盟對以上三個選項中任何一項「跑出」的反應,目前離英國脫歐「死線」只有八個月,要再度啟動公投,英國上下議院必須先行辯論和表決,即使過得了國會一關,實際籌劃與操作也必大費周章,時間如此倉促,談何容易。退一步說,在簡單的「去」或「留」外多加一兩個選擇,到底是確保英國人可按自身意願「再賭一鋪」,抑或令本已極度複雜的脫歐形勢亂上加亂,甚至純粹想「輸打贏要」?
對金融市場來說,文翠珊政府上周提出的「脫歐白皮書」,本是相對務實且震盪最小的方案,英鎊滙價過去幾天的變化足以證明此點。可是,在三座大山面前,儘管最樂觀之輩亦不敢排除英國於無協議狀況下脫歐的可能。
眼見文翠珊政府一波三折,境況狼狽,英倫銀行行長卡尼本周按捺不住發出警告,指英國一旦出現「斷崖式」(即無協議)脫歐,大不列顛經濟勢深受損害,必要時央行可能會以減息應對。市場本來揣測英倫銀行最快八月便會調高利率,惟從卡尼憂形於色可見,相比對抗通脹,他更擔心No-deal Brexit。
英國執政黨落得如斯田地,源於文翠珊去年錯判形勢,以為提前大選便能擴大保守黨於國會的優勢,把在野工黨壓得抬不起頭,保守黨內疑歐派亦難成氣候。結果跟前任首相卡梅倫當年豪賭脫歐公投一樣,適得其反慘敗收場,事到如今,「文姨」只能嘆一句: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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