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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7月10日

林行止 林行止專欄

北京口出惡言 貿戰火上加油

一、

中美貿易戰已於去周五(七月六日華盛頓凌晨、北京中午十二時)開火互轟。美國盛氣凌人,盲人可見;中國看似被動,卻自信「站在國際自由貿易的道德高地」,因此打算「和美國打一場持久戰。」

「中美利加」正式拆檔,大事一樁,可是,《人民日報》只把此事刊於第三版,反映了見慣世面、經常被「列強」欺負如今自信財雄勢大的中國,早已做好準備、底氣十足,不當來自美國、宣揚已久的經濟攻擊是一回大事!

北京不僅對美國加徵中國產品關稅,一如過往所說,要「以牙還牙」,馬上報復性地徵收美國產品的關稅;官方機構(如商務部)及媒體(如英文《中國日報》)還出「惡言」,把撩起事端的美國臭罵一頓。前者稱美國強徵關稅「是典型的貿易霸凌主義」,後者則指此舉與經濟上勒索中國無異,就像為非作歹的流氓所為。中美關係顯然已倒退一大步。

康奈爾大學的印裔經濟學私座教授、布魯金斯學社高級研究員、數年前出版《美元陷阱》(Dollar Trap。二○○八年金融危機及人民幣「崛起」,令不少人看淡美元;此書持相反立論,認為美元會因此進一步牢牢主宰國際經濟命脈。現在已證實作者看法正確)而享大名的普拉沙德(Eswar Prasad)馬上在該學社網站貼文,指出中美如今撕破臉皮,捲入一場「醜惡的貿易戰」,由於兩國都「理直氣壯」,因此貿易戰升級的可能性大於降溫草草收場!特朗普總統雖然經常出爾反爾,惟其打壓、遏制中國崛興的決心,從白宮決策層已換成清一色蘭德信徒上看,只會進一步強化而不會走回頭路。換句話說,他早前強調中國若真的「奉陪到底」,對美國產品徵收報復性關稅,美國便會「加碼加辣」,分期對另外五千億(美元.下同)中國產品課稅。特朗普同時強調「這是針對中國的舉措」,以示「親疏有別」,以免美國的「盟友」如坐針氈或與中國「結盟」。

對於中美貿易戰的發展,筆者憂心忡忡,以認為美國目的在打壓中國而加徵關稅不過是「前奏」;早於三月六日,筆者便在這裏指出「貿戰事小熱戰升溫」。現在的情況似正朝此方向發展!

二、

中國於二○○一年十二月十一日正式成為世貿組織(WTO)成員後,恪守規章,逐年調低關稅。「入世」之前,中國的平均進口貨關稅為百分之十四點一,「入世」後即調低為百分之七點七,二○一六年降至百分之三點五。以一個新興國家(國際組織仍視之屬「第三世界」),不能不說中國全面配合世貿組織的要求,在削減關稅上盡了最大努力。中國這種表現,相信是讓二○○二年至二○一七年兩屆美國政府四任總統對中國崛起心有所危,因而處處提防卻找不到「痛下殺手」藉口的原因!

特朗普在競選時已把矛頭直指中國,這當然與他的顧問多為仇中健者有關;然而,在美國這樣公開透明及有健全制衡機制的政治體系下,除非找到確鑿證據,不然無法以行政手段對中國施壓。非常明顯,目前仍沒完沒了的「中興事件」,觸犯美國及國際法例,令仇中派有重拳出擊的法理。

然而,啟動美國對中國發動「貿易戰」的導因是華銳風電(Sinovel)被控盜竊美國公司「商業機密」,該案已於美國對華「開火」之日定讞。華銳被控竊取美國超導體公司研發的科技(見四月十日本欄),經過連年纏訟(於一三年六月初被起訴),威斯康星的麥迪遜地區法庭終於判華銳罰款一百五十萬及賠償金五千七百五十萬,從較早前美媒盛傳賠償金額將達十二億,今次判決可算是「輕判」。不過,罰金多寡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美國因此案確定中國經濟發展所以有大成,與出橫手收買甚至盜竊美企技術成就有關。特朗普口口聲聲說中國盜取美企科技機密,華銳案便是有目共睹亦令中國無法「駁回」的例子。

三、

中美展開這場「史上規模最大的貿易戰」,按照「常理」,其對世界經濟的消極影響,很易把仍未從○八年金融危機中復元的西方經濟,推進衰退循環*;這對股市有「不良影響」,不在話下。可是,去周五重徵中國產品關稅宣布之日,美國股市仍「穩步上升」近百點,而昨天亞洲特別是上海和香港股市,走勢可人,更是出人意表,令人不期然以為中國和香港是這場「貿易戰」的受惠者!

事實當然並非如此,因為「一國」令香港無法不受中國經濟的牽連;中國經濟本已處於「增長放緩期」,現在加上「貿易戰」帶來的不明朗不安定因素,無論從哪一角度看,內地和香港經濟都不能避免受創。昨天股市勁升的原因之一,當然是有人「趁壞消息入貨」,但有心人炒高趁機出貨的可能性高於一切。當然,如此升市,亦有中國是這場「貿易戰」勝方的意涵──內地和香港股市上升,北京領導人臉上有光。

無人得益的「貿易戰」和聯儲局有從QE(量寬)轉為QT(量緊),即從鬆銀根低息率轉為銀根比較緊息率比較高的意向,已足使美國進而西方經濟發展大幅放緩且有步入衰退之勢。如果「貿易戰」深化引致「熱戰」,不管規模大小,美國必會凍結非美籍華人在美財產,而世界尤其是中國以外的亞洲各地「熱錢」必會湧進美國「避難」……美國股市因此不宜因「貿易戰」而看淡。

為了挽回民心,特別是農業產區州份的民心,特朗普大事投資興建、改良美國基建的競選諾言快將實現,此中不少重工業、醫健、科技及軍火工業公司的股票,相信仍會吸引投資界的興趣!

‧中美「貿易戰」預示的悲觀世局.二之一

*經濟放緩首當其衝的行業是航運。對貨運需求突降說明一切。金融危機前的二○○七年,建成下水的貨輪(主要是貨櫃船)共重八千五百三十萬「標準噸」(Compensated Gross Tonnage〔CGT〕),二○一七年已減至二千零二十萬噸。產能佔GDP百分之六點五的三家南韓造船廠(三星、大宇及現代重工),在中美「貿易戰」開火前已陷入訂單不足生產停頓的困局,如今情況危殆,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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