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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7月4日

林行止 林行止專欄

經濟放緩滙價回順 負債過巨前路難行

一、

在政治特別在貿易上,特朗普的美國不僅和道不同的中國「隻揪」,與「盟友」如加拿大、歐盟及南美洲「諸小」,則陷入苦鬥。表面上看,美國在海外「左右」受敵,加以國內反特朗普移民政策之聲盈耳,美國真是內外交困。可是,實際情況似乎遠較樂觀,那從「隨印隨有」(當然國會設下上限但有需要時上限可以提升)的「無錨美元」(此詞為張五常教授所鑄)的滙價,近日節節上升可見!迄今為止,說世界愈亂美元滙價愈高,與中長期的現實十分接近。

今年第二季,兌一籃子貨幣的美滙指數,升幅已達百分之七,創一年(五十二周)新高;隨着美元強勢而來的是息價上升,比如兩年期政府債券孳息增至兩厘半,剛好為九個月前的一倍!

在世事極度混亂的情形下,美元穩步攀升,「理由多端」,惟關鍵在美國的政經制度為世人尤其是有錢人信賴。人人看見美國政壇亂成一團、經濟榮枯無常、股市狂升暴跌,可是,人們同時了解,美國國力最強而人民無形的自由和有形的財富,絕對受法律保障,而且「政黨輪替」對此絕無影響。中美近日來吵得面紅耳赤,頗有「繼而動武」的架勢,然而,在這種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下,昨午本報網站貼出一則消息,指內地「胡潤研究院和滙加移民」的《中國投資移民白皮書》認為︰「儘管近期中美貿易摩擦加劇,仍有八成考慮移民的高淨值人士,選擇美國作為其移民目的地……」《白皮書》亦同時臚列了不少美國的醜惡面貌,然而,美國的「一流教育資源、生活環境以及企業稅率大幅下降」,實惠甚多、誘因仍大,因此美國仍是先富起來的同胞以至官N代移居外國的首選之鄉。

主客觀條件如斯「惡劣」而美元及美國仍大受國人歡迎,北京當局應有反思。

二、

美滙強勢,借進美元的「非賺取美元」的債務人,其頭最痛,因為他們必須賺進更多非美元,才能換成定額美元還債!據「國際金融協會」(IFF,國際金融業同業組織的研究機構)五月十七日的〈環球債務追蹤〉,顯示包括中國在內的「第三世界國家」,去年底的總負債達八萬二千五百餘億(美元.下同),比十年前(二○○八年)的四萬四千多億,增幅近倍。這些國家,除了中國,大都為了大搞基建而舉債(經手官員〔包括總統首相〕因此發財者不計其數),只是,由於不善經營、需求不足,加上貪腐普及,還債已成一重壓,現在加上美元升值,還債壓力更大,不言而喻。

中國的負債,除了籌款進行物業發展,主要是國企和私企(絕大部分有「官股」)為擴張海外投資,不惜「押盡股票借巨款」,令此經常向世人特別是「一帶一路」沿途諸國炫富的大國,亦負債纍纍,以致成為強美元的受害者。中國雖然從未正式公布負外債的具體情況,惟西方專家據「分析者民調」所得數字,估計在國民毛產值(GDP)百分之二百至二百八十二之間(彭博一錘定音,認為是百分之二百六十六)。六月二十七日美國《外交政策》有一篇題為〈一帶一路麻煩初現〉(The Belt and Road Bubble is Starting to Burst)的特稿,指出非政府機構的「個人和企業(Firms)」所佔外債份額,從二○一一年佔百分之十二,增至去年的百分之四十。非政府部門大增外債本為強化市場經濟之象,然而,事實證明這些新投資者是「盲頭烏蠅」,常作錯誤決策,他們的平均回報年率只有百分之零點四,與一般外儲年回報率在百分之四水平,相去甚遠。這類投資回報如此不濟,與投資者在海外投資目的在「走資」有關──一有機會便舉債並把資金調走,利潤厚薄無關宏旨!

七月一日《金融時報》的〈中國經濟有比貿易戰更危險的地方〉,指出「今年前五個月固定資產投資增長為一九九五年以來最低;零售額的增長則創二○○三年以來的低點」,這種令人焦慮的市情,加上人民幣兌美元滙價創六個月新低、上海股市指數六月挫一成(今年來已跌掉百分之二十二強)……中國的經濟前景,在「中美利加」拆檔且雙方作好大打一場準備的氣氛下(是否打得成,本周五可見端倪),大吹淡風,是免不了的。昨天本報習廣思「信筆攻略」的〈人仔愈貶愈驚 股災陰影浮現〉,雖然令讀者心有餘悸,卻是事實的寫照。

內地近年經濟騰飛,所以有此佳績,經濟學者歸納為「經濟三頭馬車」所帶動,此為投資、消費及淨出口(減去進口的貿易盈餘)。那肯定的事實,只是如今馬疲車破,投資與消費俱挫而「淨出口」在不再理會「自由貿易有益世人」的美國橫蠻主導下,看情形中國將要為此付出沉重代價;今後縱然仍錄得「淨出口」,數額亦會大幅萎縮。消費疲態畢呈,出口不再那麼「放任自由(任性而為)」之外,地產行業(港稱物業發展)經過持續十五六年的升完可以再升的盛況,孕育了「高槓桿(「借到盡」)」的融資,不少認為「麵包肯定比麵粉貴」(樓價肯定比地價高)因此不惜「借到盡」高價購地的發展商,均會為應付債權人的追索而煩惱……

人民幣滙價昨天稍為「喘定」,未來兩三天亦可能會回穩,稍為恢復強勢,以免又成為美國指責北京操控滙價進而作出反擊的口實;至於滙價前景如何,則要看周五中美在關稅上會否「互插」,但更重要的是台灣和南海局勢的發展而定。非常明顯,上述數事發展若不遂順,股市滙市必再起狂瀾;如果高危地區聞火藥味甚至炮聲,大中華地區以至世界各地「熱錢」必會湧去美國「避難」,導致美元滙價揚升;另一方面,特朗普下令凍結內地同胞在美資產,可能性不容抹殺;不過,由於此事牽涉太多「皇親國戚」及與官府關係密切的巨賈的財富,有關當局當會竭力令特朗普沒有這樣的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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