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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6月5日

林行止 林行止專欄

貿易糾紛吃虧事小 武力衝突不容有失

一、

中美的貿易糾紛雖然因為雙方談判沒完沒了而未進入「戰爭」狀態,但全面審視有關資訊的人,不管有什麼先入為主的政治立場,只要保持客觀獨立心態,不難得出中方已輸一局的結論。事實上,作最樂觀的推論,中興問題將以賠款及「割讓」管理權以至限購美國零件收場;美國對總值五百億美元國貨徵收關稅的落實日期尚未公布,然而,看美國民情(及國會「仇中」情緒升溫),為了保住十一月中期選舉的共和黨選情,看來亦只有極微小的商量餘地。美方連串不友善的「攻勢」,只取守勢的中方,當然不是甘之如飴,在形格勢禁之下,只好和血吞下。

對於全方位崛起並在各方面充滿自信因此躊躇自得顧盼自豪的當兒,被橫蠻卻講理(在貿易上,中國佔了太多美國的便宜;有關細節說之已屢,不贅)又不給中國「面子」的特朗普總統(和貿易顧問納瓦羅)殺個措手不及,中國固然氣上心頭,但承認吃「敗仗」,如何向國人交代?顯而易見,這有損牢牢掌握全權的習近平主席的威望,因此只好發表一些諸如「內地消費者高興才會多購美國貨(以減少貿盈)」及「華警告美勿施制裁」之類的言文,以示強勢——此時此刻仍對美國發出警告,沒有強而有力的反擊力量,又焉能對強橫霸道的對手發出警告!

除了「言文」,在行動上,近日來北京亦動作頻仍,在在顯示目前的貿易窘局,絕非「弱國無外交」的產物,因此,種種足以彰顯中國國力強盛的軍事活動,日有所聞,比如中國海空軍繞台灣的「巡邏」、擴建吉布提(Djibouti,非洲亞丁灣)海軍基地(消息指中國將在納米比亞瀕大西洋的華維斯灣〔Walvis Bay〕建第二個非洲海軍基地),在南海島礁部署尖端武器(如反艦導彈、防空導彈、電子干擾設備及新型轟炸機等),以至高調宣布建成新航母等……看這些等於展示軍力雄厚的軍事活動,「弱國」形象盡褪,意味中國在貿易上「讓步」,並非屈服於美國的威脅,而且為了顧全大局甚至是為了維繫世界自由貿易即可讓全人類受惠而作出忍讓!

北京用心良苦、招數高明。不過,這種值得讚賞的做法,同時埋下不安因素。值得讚賞處是吃點眼前虧擺平中美貿易糾紛,待事件平息後(不引發貿易戰便不難平息)再作定奪。古賢雖有好漢不吃眼前虧的「訓示」,但此時宜行的是君子報仇之計!不過,連串展示軍威的活動,也許的確可讓昧於國際形勢(所以如此,皆因沒有新聞及言論自由)的內地同胞的自豪感不致淡化。然而,看「美帝及其幫兇」近來咄咄逼人的言文及耀武揚威的軍事活動,不由得不令人看到亞洲局勢高危,而這方面萬一生意外(或被意外),與貿易談判完全不一樣,其後果可不是北京「出口術」、擺姿態便能遮蓋的。

二、

中國一再聲稱「永不稱霸」,說者神情穆肅、態度誠懇,然而,信者似乎無有,特別是投靠美國的「亞洲群小」,即使那些要討中國經濟便宜的,肯定因為「觀其行」而不敢輕信。剛成過去的新加坡「香格里拉對話」,據與會的沈旭暉教授昨天在本報的大作,會議的結果是宣示「印太時代」正式來臨!對「印太事務」有興趣的讀者,勿錯過這篇有第一手資訊且條理分明的特稿。

把「亞太區」擴大至「印太區」,於去年十一月上旬特朗普在菲律賓出席東盟峰會時已見端倪(見十一月七日本欄︰〈擴大圍堵中國範圍 北韓可能納入其中〉);知道這點「歷史」的人,對美國今年不再邀請中國參加環太平洋軍演,絕不意外。美國的用心,當然是要把印度納入圍堵中國的核心,印度對中國怕得要死(印度肯定不相信「永不稱霸」的說詞),因此一招手未拍即合。也許為了展示非弱國,中國近月來頻頻在固有領土的南海島礁有這樣那樣的軍事活動,不利有關海域放任自由式的航行,已惹來環海諸國如越南、澳洲(四月中旬三艘戰艦經此赴越南受中方艦隻飛機攔截〔Confront〕),甚至公開膜拜北京金錢的菲律賓的不滿;她們有否向「大佬」投訴,不得而知,但自稱「世界警察」的美國已多次公開抨擊中國在南海的軍事部署。

美國這種政策,非自特朗普始,歷屆政府均在言文上表示不滿,但中國置若罔聞,以為經濟旺盛是「銳」實力,遂「變本加厲」,令美國及其「盟友」不安。援攬蘭德信徒「仇中派」入閣的特朗普政府,有見及此終於放棄過去數屆政府的「懷柔」而採取強硬手段。大家應該記憶猶新,前國務卿蒂勒森,甫上任便揚言要摧毀中國在南海島礁上的軍事設施!這顯然不是這名商業奇才的「個人意見」,而是特朗普政府的政策——如今強硬的「仇中派」健者博爾頓任國安顧問,難怪除國防部長馬蒂斯在「香格里拉對話」會議上公開抨擊中國在南海的布防,「目的在恐嚇和威脅」沿海「諸小」,此舉有礙「亞洲安全」,美國決不袖手;美國參謀長聯席會議主管麥肯齊(Kenneth McKenzie),去月底更公然指出美國有能力有實戰經驗足以摧毀中國南海島礁上的軍事建設……

三、

以中國的實力,要拿下台灣不難。台灣軍隊基本上未做好作戰準備(這許是深知一旦有事美國會出手因此疏於訓練有以致之),經常出意外,昨天又有一架「高價」的F16戰機演習時墮毀,予人以台軍不能有效「實戰」的觀感。不過,美國保衞台灣的姿態,在特朗普任內可說逐月增強(美國「仇中派」的理由很簡單,自由台灣不能落入不自由中國之手),去月底眾議院高票通過、同日獲參院軍委會認可的包括對台售武以增強台灣防禦軍力,及「鼓勵」美台高層軍事互訪的《國防授權法》,勢必擴大對台售武範圍,美國國防工業「聯合海事服務集團」(AMS Group)已於去月底宣布將在台灣設分支,「看好台灣的商機」,看情形和台灣「自製潛艇」有關;而軍事高官互訪,所談何事,還不是如何抗禦中國。加上美國在台協會新辦公大樓將於「特金會」之日的六月十二日揭幕,屆時有美國高官出席主禮,不足為奇……這種種「表態」,把解放軍飛機艦隻向台灣作武力宣示主權的效用完全「消化」。去年十一月七日,筆者指出北韓可能成為圍堵中國的一隻棋子,今年三月十四日則指出北韓可能趁機投進美國懷抱以擺脫北京的擺布,看近日美韓朝三國有商有量,這種可能性不容抹殺。所有種種,都可說衝着北京而來!

在貿易談判上,北京自鋪下台階,難度甚高但北京手法高明,但在軍事上,千萬別率性而為,因為稍有差池,勝負立現,以今日的資訊,是無法「修補」的……美國「仇中派」害怕「永不稱霸」的中國,真的怕得要死,因此近日常見這批好戰分子說什麼要給視南海為私海的中國一點教訓;由於知道中國的厲害,因此除非不動武,一出手便要「絕不手軟予以痛擊」(Strike First, Strike Hard and No Mercy;這是拳擊術語)。這批好戰分子真是喪心病狂,中國雖然「厲害了」,亦要小心防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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