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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5月31日

林行止 林行止專欄

推特傳意功效大 引起共鳴民望升

一、

開啟國家元首以「推特」(Twitter)傳遞訊息先河的特朗普,因禁止與他意見相左的用戶「入侵」他的「推特」,被七名「受害」的「推特」用戶告上法庭,理由是總統違反憲法第一修正案即妨礙言論自由;去周三紐約曼哈頓法庭判「今上」違法,下令他全方位開放他的「推特」,讓和他「唱反調」的意見可以「同推特演出」。美國總統的代表律師聞判後表示,不服法庭裁決,「正在研究下一步行動」。

特朗普的「推特」在「盡訴心中情」上非常有效,但亦為他惹來「麻煩」,同時暴露了他不少弱點。

蔡美兒的《政治部族》(原名見五月十七日本欄)在〈導論〉談及「特朗普作風」,指出無時無刻通過「大氣電波」與人民溝通以至主持電視節目,並非美國總統首創,始作俑者應為已故委內瑞拉獨夫查韋斯(Hugo Chavez, 1954-2013;1999-2013在位)。身處網絡普及化時代,特朗普創造性地利用這種「新科技」,藉「推特」評論時政及與選民溝通。

在網絡未流行的年代,查韋斯只能以「臨場爆肚」的形式及通俗的言詞,通過公開演說向群眾盡訴「心中情」,他當然亦主持「『貼地』政治」的電視電台節目,與選民打成一片,由是塑造了他親民和獲人民廣泛支持的政治假象。特朗普大搞「推特」,亦應有此意吧。據筆者所知,當今幾乎天天通過電子傳媒向國人「說教」的,還有泰國的過渡總理巴育(Prayuth Chan-ocha),這位發動軍事政變上台的「泰上皇」,多番推遲大選時間(小道消息,這是因為大權在手利錢滾滾來有點捨不得,因此一再拖延);最新消息指泰國將於下月公布大選日期──在大選前,他非常民主地幾乎天天通過這種形式與選民溝通!

二、

這種隨口噏的「臨場爆肚」,以非「捉刀人」代筆亦未經近身「文膽」潤飾、審閱的言文,錯漏百出,在所難免。對於一般社會賢達、政客、官員、影星藝人,他們被「狗仔隊」意外「捕獲」,不得不敷衍回應,有時因溫度太高或找不到上主而信口胡謅,在所難免,受眾多一笑置之或當笑話,未予深究(鬧上議會未免太認真了);但政治領袖尤其是自詡「宇宙第一」的特朗普,其「虛擬短柬」一旦出錯,便會被記之史冊、傳諸後世。美國網誌《每日篤》(The Daily Dot:以其專揭社會名流和政治人物「黑暗面」,因有斯譯)有文指出特朗普三月二十一日的「推特」,短短不足百四十字便有五處「手民之誤」(typos),如顧問Counsel寫為會議Council(兩處),whether(是否)寫為wether(羊公公;特朗普不可能不識Bellwether吧),還有連續「打」了兩個The……寫此「推特」的「手民」,應是總統先生本人,他當然不是「不識字」,只是他未經思索便按鍵盤而鬧笑話(他自己未必知道)。

可是,筆者這種揣想也許不符事實,以四月十六日《紐約時報》有特稿題為〈特朗普「推特」的背後「寫手」〉(The Man Behind the President's Tweets),揭露特朗普「社交傳媒總監」(Social-Media Director)史加雲奴(D. Scavino)原為與他「私交甚篤」的「球僮」(Caddy,為球手背球棍「開路」之人,有跟班、聽差之意),如今是特朗普「推特」的捉刀人,那意味上引錯誤未必出自總統大人之手。《紐時》這篇特稿,指特朗普就任後在「真當奴特朗普」(@realDonaldTrump)網址發出一共三萬七千條「推特」(平均每天約一百條),其中約一半出自史加雲奴之手。特朗普「推特」有代筆人,有錯漏時此人「順理成章」成為代罪人!如此安排不可說不周全。不過,可以肯定的是,當特朗普夫人入醫院「治腎」五天後痊癒出院時,特朗普即在「推特」發文歡迎,可惜,也許太興奮,竟把第一夫人的名字Melania打為Melanie,雖然僅有一字母之誤,但連夫人的名字亦出岔,後果可大可小──特朗普急急於數分鐘後作出更正。顯而易見,此則「推特」出自總統之手。

說起「手民之誤」,最誤事──幾乎引起一場國際風波──的,要算四月三十日白宮發言人桑德斯女士宣布特朗普決定退出與伊朗簽署的「核協議」時,指出Iran has a robust, clandestine nuclear weapons programme,那等於說在過去約三年協議有效期內,伊朗秘密地發展成核彈大國。那還得了,卻原來has為had之誤,雖然三數小時後白宮的印刷新聞稿已had非has,但並無指出前錯……非常明顯,即使此為「捉刀人」或「打字員」之錯,但發言人「照本宣科」,有如此間某些所謂「主播」,未經大腦念出,遂鑄大錯!

三、

「推特」的捉刀人為特朗普擋了不少酸風苦雨,然而,這名用慣「文膽」代書代筆的前大亨,雖是畢業於名大學的「識字分子」,卻肯定並非作文高手(口若懸河誇誇其談則是專長),其口語化的書寫,便經常鬧笑話,比如五月二十四日寫給「小飛彈人」金正恩那封取消六.十二之會的信,由於錯漏百出,已成為美國初中的反面教材;這封多處出錯的公函,顯然是他老哥親筆,因為任何受薪的秘書人員(何況是千挑萬擇的白宮職員)都不可能犯這些低端錯誤(請參考二十九日《巴士的報》的〈特朗普寫信給金正恩網民接力捉錯處〉)。

以《呆伯特》(Dilbert)享大名的美國漫畫家兼作家阿當斯(Scott Adams),鞭撻嘲笑特朗普不遺餘力,而且「自古以來」便如此。在特朗普未當選時,阿當斯已對他的口沒遮攔亂鑄新字及經常引用似是而非的「事實」,大為反感,多番為文刺之;他於二○一七年年底出版的書,書名用上一個特朗普的「口頭禪」Bigly(Win Bigly: Persuasion in a World Where Facts Don't Matter),此字為中古英文(Middle English),惟近三數百年已成廢字,現在連一般字典亦不收,特朗普於競選期間卻左一句I'm going to cut taxes bigly右一句We're going to win bigly,他的對手克林頓夫人初聞愕然,有點不知如何回應,在近身提點後一笑置之;莫「明」的電視觀眾則在網上熱烈討論此字何來。阿當斯這本書對特朗普極具創意的詞彙,搜羅甚富,他對特朗普的政綱雖大不以為然,卻認為他的言文創作,尤其是為「政敵」所起的花名,極其生動、傳神,引起廣泛共鳴,是他獲較多選民認同(當時誰人當選尚無眉目)的一項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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