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3月24日
幾星期前口出狂言說「貿易戰是好事,美國可以輕易獲勝」(Trade wars are good, and easy to win)之後,美國總統特朗普終於出重拳宣布根據「301調查」,向價值六百億美元的中國貨品徵收高達百分之二十五的懲罰性關稅,強調措施有助改善中美之間的巨額貿易赤字,並加強保障美國企業的知識產權,避免被中國企業竊取。
中國政府迅即反擊,考慮向超過三十億美元的美國貨品徵收關稅,駐美大使崔天凱表明會對美國挑起的「貿易戰」奉陪到底,全力捍衞本國利益。向來鷹派的官媒《環球時報》的社論矢言中國不會向美方屈服,「北京舉起的將不是一面白旗,而是一塊鬥牛的紅布。」
儘管特朗普發動「貿易戰」的消息早已甚囂塵上,但措施一出仍令全球股市崩盤,美股下瀉超過七百點,亞太股市無一幸免,日股大跌百分之四點五,內地A股下滑超過百分之三,港股一度插水逾千點,收市仍下跌近八百點。市場避險氣氛驟濃,反映恐慌情緒的VIX指數升至二月中以來高位,作為主要避險貨幣的日圓亦彈升。
貿易戰引發市場震盪可說意料中事,畢竟中、美是世界兩大經濟體,經貿關係密不可分,你中有我;全球特別是亞太區的製造業供應鏈,基本上是為中美龐大貿易服務,兩國一旦「大打出手」,不但直接影響兩國消費者利益及貿易秩序,日本、南韓、台灣以至東盟國家的製造業、科研業將同樣遭殃。而且中美的金融聯繫及合作已難分難解,例如中國是美債最大的買家及持有國,中國駐美大使崔天凱剛明言有可能停買美債,市場憂慮中方甚至拋售手上美債,促使美國利率飆升,對股、滙、債市破壞力不容小覷。
目前美國政府仍在制訂具體開徵關稅的細節,三十天諮詢期滿後,是否真的全面實施,或只是特朗普迫使中國進行外貿談判的招數,仍須拭目而觀,預計未來一段時間,中美雙方官員將進行多層次、多渠道的摸底,了解彼此的底線。
其實,特朗普開打貿易戰,相信是為了確立其「硬漢」及「美國優先」形象,屬鋪路連任及備戰中期選舉的其中一着,與他在對外及國安政策上展現強人領袖本色乃一脈相承。近期先是把力主外交解決北韓、伊朗問題的國務卿蒂勒森「炒魷」;到前天又把老練踏實的國家安全顧問麥克馬斯特換走,起用立場極為強硬的「超級鷹」、前美國駐聯合國大使博爾頓取代。這樣的高層人事變動,顯示特朗普的單邊主義及冒進政策大有可能加猛火力,美國在對外事務上將更獨斷橫行。
然而,特朗普透過加徵關稅懲罰中國,隨時「殺錯自己人」。貿易政策專家、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克魯明(Paul Krugman)在特朗普頒令後立時撰文批評狂人總統「胡搞一通」。根據克魯明的說法,中國對美國有巨大貿易盈餘是「美麗的誤會」,當中大部分貨值其實屬於日、韓、台,只因中國工廠是最後的組裝地,貨值便全數計算在中國頭上。以iPhone為例,每部手機只有百分之三至百分之四附加值屬於中國,其他九成多的價值屬於美國、日本、南韓的生產商。特朗普發動貿易戰打擊中國,受傷更大的可能是美國科技企業及日、韓等重要盟國。
況且北京的報復措施也不是沒有殺傷力的,例如《環球時報》社評坦言,中國「一定會」限制美國大豆進口,這將直接衝擊特朗普的票倉。須知,美國大豆生產前十位的州份中,除明尼蘇達州外,其餘九大農業州在二○一六年大選中都是支持特朗普的。
此外,若貿易戰惡化,中美之間的一些大型交易或隨時告吹。中國原本計劃向波音購買三百架飛機、價值逾三百七十億美元計的合同,或無法落實。美國電動車巨企特斯拉(Tesla)在上海設立廠房的計劃,也恐怕會受到波及。
至於美國的盟友,也對特朗普的妄動不以為然,其中英國已表明會站在規則的一邊。
換言之,特朗普在真正打響貿易戰之前,還須盤算在中國堅決反制之下的得失,也必然面對來自國內政界商界,以至國際上的壓力,他這種累人亦害己的「七傷拳」是否值得打出,要看做慣大生意的狂人總統最後與他口中的「朋友」習近平能否鬥而不破。
無論如何,貿易戰迫在眉睫,全球金融市場及貿易秩序陷進亂局,近數天的震盪也許只是序幕,投資者除了自求多福,似乎也沒什麼專家可依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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