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2月16日
政治果然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五十年代初韓戰烽火連天,中國與北韓是鮮血凝聚的夥伴與戰友,數以萬計中國人民志願軍為了抗美援朝葬身朝鮮半島。那個時候,中國視南韓為頑敵及美國的傀儡。
到今天,中國跟北韓這對曾親如兄弟的老朋友關係大倒退,兩國最高領導人習近平及金正恩上台後從未會面,金正恩上月更連習主席派到平壤的特使宋濤也不肯親自接見,益顯雙方情誼不再、冰冷疏離。另一邊廂,昔日是戰場上死敵的南韓自九十年代初與華建交後,彼此關係一直穩步發展,雖則近一兩年因部署薩德反導彈系統爭拗而互生嫌隙,但隨着今年五月就任的南韓總統文在寅為了紀念兩國建交二十五年而首到北京進行國事訪問,已見僵局打破、氣氛回暖;期間文在寅除了跟習近平舉行元首峰會外,並在北京大學發表演說,大談中韓該「樂在雙知心」,建立互信;明言兩國應擴大戰略合作,共同應對北韓的威脅及挑釁。北韓與南韓,究竟誰是中國的盟友、誰是對手,直教人看得眼花繚亂。
中國跟南北韓的關係出現逆轉,當然不是一夜間的改變,也不完全是個別領導人的取態所造成,更重要的是北京與首爾的共同戰略利益愈來愈多,政經交往也愈來愈緊密,當中最迫切、最關鍵的共同意願就是保持朝鮮半島穩定及無核化。
對南韓而言,北韓擁有核武是攸關生死的大事,對自身的安全、經濟發展以至人民生命都是心腹大患。管控朝核危機若有差池,導致爆發軍事衝突(包括核戰)的話,南韓肯定死傷枕藉。有美國智庫組織估計,朝鮮半島一旦開戰,南韓首星期傷亡人數將高達百萬;青瓦台政府怎能不全力拉攏對穩定局勢有重要影響力的中國來防止戰爭?
對中國來說,朝鮮半島就在北京首都圈幾百公里範圍內,一旦燃起戰火甚至核彈橫飛,核輻射污染固然可怕,大量難民因逃避戰禍而湧入同樣令人憂慮。現時在核危機中,南韓是努力求穩的力量,北韓金正恩政權則是搗亂的元兇,中國跟南韓加強合作對話誠理所當然。
最新一期Foreign Affairs雜誌刊登了一篇由美國Georgetown 大學學者 ORIANA SKYLAR MASTRO 撰寫的分析,指中國的經濟、軍事實力比二十年前大為提升,她不會再被動地任由朝鮮半島局勢變壞,也不會只把注碼押在北韓這個「失控」的舊盟友身上。拉攏南韓可以增強在朝鮮半島的話語權,不管是戰是和,都有牌可打,中國自然積極抓緊機會。
此外,美國特朗普政府和戰不定、外交立場反覆,也成為中國與南韓增強關係的推手。
北韓核問題自九十年代中開始發酵已超過二十年,期間雖始終未能完全煞停平壤的核計劃,但各方總算保持暢通的溝通渠道,美國也全力支持循外交途徑解決爭議,不會動輒施以武力威嚇,危機遂沒有大幅升溫,亦沒出現過擦槍走火的驚險。
然而,自特朗普上場後,他應對朝核問題的政策,可以用「一味靠嚇」與「一片混亂」八個字來形容。過去大半年,特朗普不停跟金正恩隔空互罵,又派航空母艦戰鬥群到朝鮮半島水域附近示威,威脅要把北韓「燒成白地」(Fire and Fury),還公開羞辱負責推動談判的國務卿蒂勒森在浪費時間。另一方面,特朗普的閣員從「嘥時間」的國務卿到國防部長到國家安全事務顧問,均一再澄清軍事攻擊只是其中一個迫不得已的選項,首選仍是外交解決。蒂勒森前兩天就表明,可以在不設前提之下與平壤政府開展對話。換言之,狂傲的白宮主人不斷為局勢添煤加炭,其下屬官員卻忙於撲火,看在全世界眼裏,只感到紛擾矛盾和無所適從,不但無助紓緩困境,更因特朗普的挑釁言論,刺激金正恩肝火大盛,頻反唇相稽,令彼此關係降至冰點,地緣政治與軍事風險陡增。
在這樣的情況下,志切求穩的中國和南韓不得不互相支持,兩國領導人年內舉行三次峰會就是明證。若果北韓與美國繼續「打亂章」及不停攪局,中韓的戰略合作勢將持續及擴大,不僅美韓、中朝(北韓)乃至日韓關係出現明顯變化,整個東北亞的勢力平衡也會重組!文在寅訪華期間強調兩國是「命運共同體」,實在饒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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