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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7月20日

林行止 林行止專欄

借襪傳情有錯着 為女改姓不歸宗

■去周四閒話真假博士,漏記一趣事。加拿大總理側士田.杜魯多(Justin Trudeau, 1971-)七月初往蘇格蘭,接受愛丁堡大學頒贈「榮譽法學博士」,這是事隔百多年(一九○二年)後第二位加國政要得此殊榮。加拿大與蘇格蘭的關係,用內地術語是血濃於水──蘇加的關係確是如此,百餘年前高地人耐不住苦寒貧瘠移居「魚米之鄉」加拿大,蔚然成風,杜魯多的曾祖父,受人民可以自由捕魚捉蟹的誘惑,移民英屬哥倫比亞(首府溫哥華);如今蘇裔加籍人佔加國總人口百分之十五以上。側士田致謝詞以仿蘇格蘭腔(蘇格蘭人以為這才是正宗英語)出之,賓主盡歡,不在話下。

杜魯多趁接受「榮譽學位」之便,展開「蘇格蘭爆肚搞笑之旅」(Joke-cracking tour of Scotland),除暢遊「故鄉」班芙郡(Banffshire,首府Banff,加拿大阿爾拔省世界著名的雪山勝地Banff,由此得名)「尋根」,與一眾鄉親大講「土話」言笑晏晏之外,尚拜謁(「兼任」加拿大「君主」的伊利沙伯女皇)於其蘇格蘭的行宮「耶穌受難十字架之家」(Holyroodhouse)。「寒暄」畢,他對她說︰「今次獲頒『榮譽博士學位』,我大學時的教授可能非常沮喪、氣餒甚至驚愕(dismay),即使此學位只是虛有其名!」談笑自若自嘲,典型英式幽默,年過九旬的老太婆龍顏大悅,竟不避鏡頭,綻放不常見的燦爛笑容。

人人知道英女皇在位近六十四年,但知期間加拿大換了十二位總理的,相信只是少數──看其「政治行情」甚佳,也許,側士田.杜魯多是她所能見的最後一位!

■談真假博士,想起杜魯多;見有人品評「第一先生」林兆波博士於其賢外助宣誓就職大典上(或「七一」升旗禮上)穿深色西裝着白襪「不合禮儀」,亦想起側士田.杜魯多。

若非美加記者目光如炬巨細無遺報道,筆者不知道杜魯多在什麼場合着什麼襪的偏好。這樣做看似很隨便或不經心,其實大有深意。不久前在北約會議上,杜魯多着兩色襪,左腳淺藍右腳粉紅;參加「星球大戰日」(五月四日,紀念該電影創作日)活動時,他右腳着《星球大戰》中機械人R2-D2而左腳穿有C-3PO圖案的襪子;出席世界反飢餓大會,他的左襪綉上數隻空木碗、右襪則有纍纍麥穗……皆為「政治正確之襪」也。

側士田.杜魯多與襪,料很快有專家從人類學、社會學、政治學,甚至經濟學角度撰專文論之。

杜魯多「以襪明志」(Spoke through his socks)的風格,縮起褲腳以顯襪、獨樹一幟,經老記一提,非常「吸睛」,且令筆者自然而然地聯想到林博士也許不是「不識大體」(誰人定的「大體」!?),亦不像歌星米高積遜「穿俗氣的白襪子」是因為「在聚光燈下白襪子變得閃亮」以搶鏡頭(見十五日post852.com),而是着白襪才足以展示他是真學者在政治上白璧無瑕!

■七月十八日本欄題目有「欲粟務時欲治因勢」,並註語出桓寬的《鹽鐵論.遵道》。現在略略說之。

桓寛為西漢宣帝(公元前七十三年至五十年)時廬江太守丞,學識淵博,本書是昭帝(公元前八十六年至七十五年)時丞相、御史與諸賢良和文學(「賢良」與「文學」為無官職的儒生,大概與現在的「公共知識分子」相近。據《辭源》,「賢良」應為有德行熱心公益的「社會賢達」;「文學」則為有文才之士〔後指文藝作品〕)議論鹽場鐵礦官營之利弊的答辯(今之研討)內容,整理而成,因稱《鹽鐵論》。一九七四年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這本小冊子,書前有梁效的〈讀《鹽鐵論》〉,副題為〈西漢中期儒法兩家的一場大論戰〉,可說很切題且內容充實,文筆流暢,「有料到」──當然有人會說其立論十分「反動」!按梁效是「兩校」(北大及清華)的諧音,為七十年代四人幫橫行時毛夫人江青的御用寫作班子!

筆者所引那兩句話的原文,甚有意思,錄如下。

丞相史曰︰「說西施之美無益於容,道堯、舜之德無益於治。今文學不言所為治,而言以治之無功,猶不言耕田之方,美富人之囷倉也。夫欲粟者務時,欲治者因世(勢)。」批評知識分子只會放言空論並無實際可行之法,且有政策必須適時才有效之意。鞭辟入裏之論也。

■翻閱企鵝一九六七年的《姓氏辭典》(The Penguin Dictionary of Surnames),竟見書後夾上(萬字夾已生銹矣)七八份剪報,讀這些約半世紀俱與姓氏有關的「舊聞」,竟「津津有味」。現引其中兩項今人也許有興趣的,以為諸君「增廣見聞」(?)。

其一為一九六九年三月七日《倫敦時報》︰〈Sex先生改姓〉,報道有位四十歲的鐵匠,為免四名女兒成長後可能面對的尷尬及「性騷擾」,不得不改姓Southern,以Sex非僅指性別且有多層次「粗鄙」的意涵;何以改姓Southern?編者未說明,筆者的估計是也許與姓主是位於英國正南方漢普郡(Hampshire)的「土著」有關,改其姓氏為「南方(人)」,合理合情。編者考證其何以有此怪姓Sex?答案為可能是古英文Seax(匕首、短劍)的誤寫;此說甚是,以這雖是古代業鐵匠者應有之姓(中世紀後則稱Smith),以世代相傳,當中的a字不見了。按Seax這個姓,連《姓氏辭典》亦不錄,一般英漢字典更無論矣。總而言之,是非常古非常罕見的姓。

其一刊六九年三月十六日《星期日快報》,歌星湯.鍾士之名,來自雙親之名,其父為Tom Woodward,母之閨名Jones;成名後有人稱其為瓊斯先生,他不以為忤。湯.鍾士一九六八年年收入已達一百萬鎊!港人熟知的Dow Jones(指數),則來自同名公司的兩位合夥人C. Dow和E.T. Jones。

■所以有這些內容極之瑣碎應該是「一本正經」讀者不屑一顧的「報屁股」剪報,回想起來,純然是筆者有把報紙從封面翻閱至封底亦是廣府人所說「汁都撈埋」的習慣,以事事新奇且有益有建設性,因此日以「刨報」為樂事(也許,當年的報紙「價值不菲」,因此不敢浪費);唯一不讀的是體育版,一來不喜運動,一來對英國「國運」板球,「看極唔明」,當時英國剛奪「世界盃」,有關足球的報道鋪天蓋地,可惜,當年尚未有電視直播賽事(或須付費才能觀看),因而引不起讀「波經」的興趣……。

不看體育版,本來以為毫無損失,哪知近讀多才多藝、曾任英國國會議員今為《倫敦時報》及《旁觀者》周刊專欄作者貝理斯(M. Parris)的《笑傲眾生》(SCORN;讀畢方有此譯),見收錄華倫伯爵(Earl Warren;不是那位著名的美國大法官)這段話︰「我讀報首讀體育版,因這裏寫的都是運動員如何苦練成功的故事;第一版刊登的都為失敗者的經驗……。」(頁二一六)。雖然有點不盡不實,卻有一定參考價值。多看體育版也許真的有勵志作用!

‧閒讀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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