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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7月14日

許劍昭

回應柯衍健:曖昧的「民間自治」、曖昧的知識分子

新力量網絡(新力量)研究員柯衍健認為「20年來中央、港府與市民未能共同進退,反映『一國兩制』未能帶來有效管治。」提議在文化、新技術、糧水三方面,讓「關心社會的團體……主動介入公共事務的民間參與……以民間自治來回應不同的政策問題和挑戰。」(〈香港未來需要民間自治〉(刊2017年6月27日《信報》)

對港獨態度曖昧

乍看「民間自治」,以為是類似1789年法國革命後的巴黎公社;細看是倡議自耕自食、露天市集(見新力量網頁插圖)、自學自創的生活方式……但文章末部突然說︰「學民思潮是高度組織化的學生團體……懂得設立清晰的目標、清楚的部門分工、有效的決策機制。」

拐一個彎、改一個名,用民間自治向公眾推銷倡議自決的學民思潮,十分曖昧。柯衍健到底是支持自決,想幫助「學民」在港獨聲音式微的情況下尋求突破,還是根本不支持自決,但嘗試找一種新的發展方式予「學民」?

環顧四周,大量公共知識分子,包括學者、評論員、媒體編輯和記者,對於港獨的態度都有着某種程度的曖昧,旺角暴動(3人因暴動罪成判囚,故稱之為暴動)最能突顯這一點。新力量成員頗有代表性,例如副主席楊庭輝這樣說︰「旺角爆發騷亂後,有頗多朋友責怪筆者迄今仍沒有就事件表態。不過,在政治哲學上,『非政府持份者使用武力是否合理?』實屬無窮無盡的辯論。」(〈阻港府胡鬧 溫和派有責〉,刊2016年2月20日《信報》)

陳智傑說︰「姑勿論大家如何評價旺角騷動,擺在眼前的現實是,類似的『勇武抗爭』已經在香港落地生根。不管你認同或不認同勇武派,他們總可讓你的政治工程、政策和日常運作火頭處處。」(〈旺角騷動預示群眾運動褪色〉,刊2016年2月16日《信報》)

立場明確的只有周日東︰「再次重申,筆者無意為港獨背書。」(〈壓迫愈大 離心愈大〉,刊2016年3月22日《信報》);主席呂大樂於嚴正譴責暴力後,着重對本土思想的分析︰「年輕一代的焦點則在於……文化與身份認同……」(〈年輕人看「一國兩制」:追求另一種生活方式〉刊2017年5月5日《信報》)【註1】

我認為,不單只是年輕一代,青、中年知識分子同樣有呂大樂所說的「文化與身份認同」的苦惱。

心理學和社會學一向都有研究「自我」(Self)與「他者」(Other)之間的問題。自1990年起,影響無遠弗屆的亨廷頓《文明衝突論》和「九一一事件」吸引了一些政治學者深入探討「身份政治」。

未能了解他者局限

這些研究揭示,二戰後歐美的主流自由主義知識分子和從政者,或出於善心,或因為政治利益,積極地推動自由平等民主人權等價值的「普世化」(Liberal Universalism);除了批評其他政府專制,也矮化了其他文明體系不符合西方標準的價值觀,且感到有使命和責任拯救、改變「他們」,逐漸形成「西方/其他」(West/Rest)、「我們/他們」(us/them)、「自我/他者」的身份性對立。

這種對立使西方知識分子不願也不能理解他者的觀點、體恤他者的局限,若對方反擊,更會誇大他者的本性(Otherness),把他者塑造為敵人,例子包括哈佛學者Michael Sells論證亨廷頓和大批學者如何選擇性地闡釋伊斯蘭文明,把穆斯林他者化(2003);英國學者Neil MacMaster論證法國人如何把阿爾及利亞裔移民「他者化」(2003);挪威學者Iver B.Neumann論證西方自由主義者如何把俄羅斯他者化(1999);美國學者James Shanahan、Michael Morgan論證電視劇內容如何透過性別、種族「刻板印象」(stereotypes)把價值觀和信仰不同者他者化,並動用英雄的暴力來解決分歧(2017)……最終造成近20年全球血腥的文明衝突。

此外,由於所謂「落後野蠻」的文明(伊斯蘭、俄羅斯、中國)屢勸不改,且日漸壯大,促成西方社會右翼思維冒起,反對造成內傷的自由普世主義政策,要求各家自掃門前雪、以我為主、以我為先……

香港沒有類似的研究,但到處可見,一些公共知識分子、教師、年輕人,也因為受自由普世主義影響,加上儒家的君子小人論牽動,刻意以「求異不存同」態度,通過報章、電視、電台、網上論壇、學校課堂等,把中央政府、內地人民他者化,例如「他」說普通話,「我」講粵語,甚至用粵語撰文(新力量成員王慧麟尤其突出);他寫「殘」體字,我寫正體字;他「不文明、禮樂崩壞、是蝗蟲」,我「有禮、守秩序」(但繁忙時段乘地鐵時,後揹大背囊、前掌智能手機大模斯樣佔用兩人空間);以排他性極強的態度,狹隘地聚焦在所謂「本土價值」。更因為欠缺歷史、宏觀視野,無法領會國家現時管治哲學中「抱法處勢」和「生命政治」的優點【註2】。

狹隘聚焦「本土價值」

近兩年,更有激進的右翼港獨用某些條件(例如粵語口音不標準)把部分港人他者化,引發評論員吳志森、教育大學研究員王潔瑩討論「誰是真.香港人」,情何以堪?

目前,膽大(右翼)者要求以我為主的港獨、以我為先的自決;審慎(自由普世主義)者則進退兩難,一方面要面對現實,另一方面同樣對內地有「他者」的感覺,弄致言詞隱晦、態度曖昧,但暗中為港獨推波助瀾。他們除非用「非儒」角度重讀國史、學習先秦百家思想、接受多元文化,否則很難消除對「普世唯我獨尊」的迷戀,亦無法擺脫進退兩難的困境。

早兩三代長輩耕田打井、縫紉織衣、自烹自飪、騎自行車、鄰里守望相助,仍然歷歷在目。國人向有民間自律、鄉保的樸實文化。柯衍健提議香港傳承這些優良的國家傳統值得讚賞,但扯至自治、「學民」,則不知所云。

【註1】文摘或多或少有斷章取義之弊,讀者可閱讀原文http://www.synergynet.org.hk/

【註2】請參考〈本土派錯讀華夏文化〉(刊2016年3月22日《信報》)及其他拙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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