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6月8日
要不要悼念「六四」,去年成為熱話,今年稍微冷卻,仍然掀起一陣辯論。誰勝誰負,在實體傳媒和網上世界的交鋒已見分曉。而在爭議之中,見微知著,或許能夠探究出本土論述的不足和出路。
本土論述對悼念「六四」的批評,撇開當中對悼念形式的指摘,其主要論點包括六四事件發生在中國內地;平反六四有承認中共政權的意味;結束一黨專政和建設民主中國遙不可及,應先專注本地民主;六四本身含有愛國的民族情懷,這種情懷在年輕一代幾無共鳴……諸如此類。
其實,可以簡單地用一句說話總結:凡是與中國有關的,都事不關己,不應理會。
這個概念雖然不完全正確,其產生卻有合理的原因。近者固然是上一次政改爭議,中央政府提出「8.31」方案,即使爆發雨傘運動,不但未能對之動搖分毫,更惹來中央政府與本地建制陣營的口誅筆伐,還有特區政府運用公權力的鎮壓,而終於失敗收場。遠者則是中央政府、特區政府和本地建制陣營自回歸以來不斷做出損害香港人精神價值(如多次人大釋法)和切身利益(如放任式「自由行」)的事。儘管香港人強烈反對,惟在絕大多數情況下未能阻止事情發生。
排他性定義手法差劣
累積的傷害、不滿和無力感,一方面催生出本土思潮,另一方面對與中國扯上關係的事物反感,意識上與中國切割,以至萌生「港獨」主張。可以說,「本土思潮」和「反中意識」是同卵雙生,一體兩面。
然而,用這種排他式的方法來定義「本土」,其實是一個差劣的做法,因為這樣只會令「本土」變得過分偏狹和自我中心。對香港這個地方來說,則尤其不適合,因為香港的本土價值,借用周星馳在電影《喜劇之王》的一句著名對白,是「由外到內,再由內去番外」的。
基於香港的歷史背景,今天所謂屬於香港的本土特質,從精神價值方面來說,諸如民主、自由、法治、廉潔、平等、資本主義等等,嚴格來說,都是殖民地時代輸入的「舶來品」。從物質層次方面看,例如最地道和最本土的港式奶茶,其實源於英式的下午茶。進一步說,世界不同地方──如蒙古、西藏、哈薩克、印度、台灣、馬來西亞和新加坡都有奶茶,那麼我們或許應該反問:奶茶怎樣本土化,然後成為世界獨有的港式奶茶?
筆者不是飲食專家,只知道港式奶茶與其他地方奶茶的不同之處,不在於原料(因為茶葉和奶都是進口的),只在於製作方法,就是用棉紗網濾茶,目的是要濾走茶渣和使紅茶更香滑,而這個做法則令棉紗網被紅茶染成與絲襪差不多的顏色,所以港式奶茶有另一個更通俗和更流行的暱稱,叫「絲襪奶茶」。
從絲襪奶茶得到啟發,與其用排他式的方法,不如用兼收式的思維來定義「本土」。以六四事件來說,它雖然在中國發生,但香港人當年的參與,是整個八九民運的一部分;其追求的民主、自由和反貪腐等,同樣是香港人至今仍然追求和堅持的核心價值。
兼收式思維豐富內涵
28年來,香港人用自己的方法,成為全中國以至是全世界唯一一個最持續和最大規模地悼念「六四」的地方。今日當說到要悼念「六四」,相信任何人都必然說「去香港」,就好像有人想喝一杯「絲襪奶茶」,都會說「去香港」一樣。單單因為與中國有關,便將一種本土事物排出香港,難道就是本土嗎?反過來說,喜歡喝奶茶也不會被人認為是愛大英帝國吧?
只要換一套思維,香港的本土論述就能擺脫現在的狹隘和偏激,成為內涵豐富和具親和力的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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