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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6月3日

江麗芬 政局筆記

六四與港獨之間

支聯會秘書李卓人日前接受本報訪問時說:參與燭光晚會不等於愛國。誠然,六四悼念活動,該是超越愛國的層次,尤其是在「愛國」往往被不少人狹義地理解為「愛黨」的今天,出席六四晚會也就不能簡而言之地把他們歸類為「愛國」了。可是,若把參與六四集會說成只為追求公義,又恐怕過猶不及。畢竟,不公義之事在世間比比皆是,但過去28年間,堅持每年擎起手上燭光悼念1989年天安門民運中逝去的人,在追求公義之餘,相信當中或多或少對中國也是帶着一份情感。

近年,支聯會與六四悼念活動彷彿都要經歷「愛國」、「不愛國」的反覆辯證。猶記得2009年「六四」20周年,支聯會說燭光晚會有15萬人參加,點點燭光下,讓人感到人們對於這一段歷史還是未敢忘記。可是,料不到短短幾年後,2013年,支聯會「愛國愛民」的口號引起了頗大迴響,愛國情懷彷彿成了一些人要悼念六四的阻障。

李卓人說,參與六四活動不等於愛國。可是,28年前每天在電視機旁留意天安門前一動一靜、無論8號風球下還是頂着太陽遊行到大道東新華社香港分社門外的香港人,以至隨後年復年參與悼念六四的市民,似乎壓根兒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們念茲在茲的,是1989年由4月15日開始直至6月4日期間,在北京天安門廣場上有過成千上萬的中國人、大多是年輕人,自發地、沒多少計算地,蜂擁往那裏爭取他們心中理想的民主與權利。短短50天讓人看到不一樣的中國,而50天過後迎來的卻是悲劇終結,更教那些心繫學生安危的人傷感。

參與六四悼念,很多人大抵只是想藉行動來表達拒絕遺忘,又或者如倪匡所言:仍有人堅持悼念,「這城市就不致於徹底沉淪」。在回歸前後,不論是北京還是香港的建制派人士都曾經在明在暗勸着說:要放下「六四」的包袱,要向前望。可是,這個沉痛的「包袱」,不少人還是放不下來,每年6月4日晚上,還是到維園參加行禮如儀的燭光晚會,當中不一定響應支聯會的號召,也未必人人會跟着大會叫喊着口號,或唱着同樣的歌,但各人懷緬與哀悼的心意卻是一致。

但隨着時光流逝,社會上對悼念「六四」的情緒彷彿日漸冷卻,年輕一代中對於六四活動不聞不問甚至心存抗拒的大不乏人;而堅持參與者更會被標籤為「大中華膠」、與世代脫節。於是,李卓人說參與六四悼念活動不代表愛國,目的大概就是希望任何人,尤其是年輕一輩不要因為怕被標籤而拒絕參與六四晚會。

可是,這話聽來卻只叫人覺得諷刺。當香港還瀰漫着放不下六四情結的氣氛時,便有人勸說大家要向前看、要放下。然而當現今不少人對「六四」淡然之際,北京以至那些以往叫香港市民放下六四包袱的人,卻又開始擔心港人的國民身份認同下降,對內地的情感愈見疏離。

近年港人對中國人的身份認同確是每況愈下,其中以年輕人尤甚,引起中央關注;再加上一些年輕人打着「港獨」旗幟參與這樣那樣的活動,以至參加選舉,部分人更獲得不少人的支持,令中央擔憂香港年輕一代對內地的離心日增,以至港獨聲音滋長。全國人大委員長張德江上月27日在北京出席紀念香港《基本法》實施20周年座談會時,便花了40分鐘發表近8000字的講話,說明中央對於香港有全面的治權,港獨、自決是不容於香港。他又再次呼籲,要「格外重視和切實加強對香港青少年的國情教育和法治教育,從小培養他們正確的國家觀念、民族觀念和法治觀念,把他們塑造成為愛國愛港、遵紀守法、奮發有為的新時代人才。」

手舉燭光 心繫家國

張德江之言,明顯是衝着香港人國民身份認同漸見淡薄而來。然而,不論是「愛國」還是國民身份認同,說到最後並非單靠知識上的認知,而是訴諸情感。過去幾年間,北京領導人經常敦促香港人要認識祖國,希望加強年青一代的愛國情懷,甚至安排了更多交流活動,讓大家對內地有進一步的認識;可是,縱使見識增加了,卻不等於北京所期望港青的愛國情懷便會由此而增長起來,有時甚至適得其反,年輕一代對於國民身份認同愈見抗拒。

可見,家國情懷從來都只能從心底而發,更會是愛之深責之切,而非只是一味向着紅太陽歌功頌德善頌善禱。六四晚上在維園舉起手中那一點燭光的人們,大都沒有多少計算,多是真正心繫家國而來;那裏其實充滿愛國情懷,且是貨真價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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