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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5月16日

林行止 林行止專欄

與人為善泱泱大度 一帶一路迎難而上

一、

習近平主席去年九月下旬在「二十國集團杭州峰會」,展示將致力推動環球自由貿易的雄圖,以至今年一月在瑞士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宣布中國將啟動「一帶一路」的「工程」,在在顯示已經崛興持續茁壯的中國,為己為人,有帶引世界通過經濟手段達致「互利共贏」境界的決心;這種雄圖、決心,在去周日於北京召開的「『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上,表現無遺。

在「開幕式」上,習主席發表近小時的主旨(題)演說,揭示的大道理完美無瑕、放諸四海而皆準,理性人不可能不同意︰「人類生活在共同的家園,擁有共同的命運;人類歷史始終在不同民族、不同文化的相遇相知中向前發展。」不過,以當前的國際情勢,「向前發展」的阻力重重。經過百餘年的自由貿易,提倡這種經濟哲學、主催放任自由經貿形式的西方國家,已因新經濟體如中國的迅速崛興而處下風,她們的思維因而有變,不足為奇。百數十年來,西方強國憑先進科技打造的堅船利炮,「自由」掠奪、剝削後進國的經濟資源和廉價勞工,令她們神速快高長大;新世紀以來,形勢逆變,受惠獲益良多於自由貿易的,反是已成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的「後起之秀」中國!習主席強調中國要繼續走這條路,不難理解……。如今的問題是,開始公開鼓吹走回頭路行保護主義(國際上已有回響,國際組織不再提自由貿易「有益世人」)的美國,仍然是世上軍事最強國,中國若不能說服她在此問題上改弦易轍,重回自由貿易軌跡,中國希望仿效先賢「懷着友好交往的樸素願望」,開闢「一帶一路」,相關努力恐怕事倍功半甚至難竟全功;昨午《八五二郵報》引述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絡訪問在北大經濟系任教的美國教授保爾定(C. Balding),指出「一帶一路」的基建工程可能成為大而無當的「大白象」,並非無的放矢之言!二千多年前的公元前一三八年(漢建元三年),張騫出使西域,肯定是懷着與人為善的情懷上路,但此「鑿空」之旅,若沒有強盛的西漢及以後的王朝強大實力為後盾,絲綢之路必成畫餅。

看近代世界貿易史,互通有無的自由貿易絕非「我們相向而行,心連心,不後退,不停步」這類豪情壯語,及「路路相連、美美與共」這種願景便能達致,槍桿子在後面支持,才起決定作用……。習主席二○一三年便提出「一帶一路」的理念,能否切實貫徹,並不是數十國家領導人及數千名嘉賓雲集古都的盛景便能成事,更非由藝員以京劇腔調、饒舌(Rap)、流行歌唱法並以中英文混和方式唱出「一帶一路,這不是中國的獨奏;一帶一路,這是世界的合奏」,便會令人感動(內地人民當屬例外)……。不過,此一理論上足以「澤被後代」的偉大構想,即使不易落實,習主席之名和張騫般「流傳久遠」,在很久很久之後仍有人記得,則可以肯定!

二、

看「一帶一路」從南到北闖大海攀高山的規模(投入以千億計資金且不去說),加上主催此事的中國申明會「協助促成多個大型項目及合作協議的訂立」,但「中國無意壟斷所有利益」當然亦不會「獨享最大利潤」,中國與人為善的豪邁慷慨,展露無遺。中國為什麼要這樣做,表面理由當然是「與夥伴國合作將『餅』做大」,然後「公平分享合作成果」;然而,不必諱言,中國這種有點「雷鋒上身」的做法,最大目的無非在擴大增強其國際「話語權」,在她的軍力仍不能讓敵人卻步的現在,這樣做潛存極大的「戰略風險」!簡單來說,美國圍堵中國有雙重標的,其一當然是阻遏其軍事擴張,以免美國在亞洲的「保護國」亦是美國在區內的政經利益受侵蝕;其一則在拖其經濟後腿(自由貿易令中國繁榮昌盛,經濟進度呆滯雙眼通紅的美國欲行保護主義之策,動機彰彰明甚),以保障美國「世界一哥」的經濟地位,進而令美元作為世界第一通貨的地位不變。

雖然習主席在主旨演說中強調中國啟動「一帶一路」的鴻圖大計,並非有意另起爐灶,而是要與所經六十餘國作「戰略對接」;所謂「戰略對接」,指的是各國都有「據自身國情制定的發展戰略,各有特色但目標一致,有很多聯繫點和相通之處,可以做到相輔相成,相互促進……」和習近平所有公開談話一樣,這幾句話亦大有普世價值,然而,聽得進耳並相信中國會切實這樣做的國家又有多少?答案恐怕無多。習主席如此泱泱大度、衷心誠懇,既為「絲路基金」增資千億人民幣,國營四大銀行還撥出專款近四千億以支援「一帶一路」的「基礎建設、產能與金融合作」,還在沿線國家興建一百個「幸福家園」、一百個「愛心助困」及一百個「康復助醫」等「專案」(似乎未見「孔子學院」之設),相信花了不少銀両。可是,美國傳媒指出「一帶一路」沿途國家配合「一帶一路」計劃而進行基建,雖然獲得中國國營銀行融資卻因此負上巨資,以巴基斯坦為例,她可能因此欠下中國九百多億美元債務,假如她本身確有市場需求而投資,償回負債困難不大,問題在於其本身需求不足,因而可能無力還債(因中國—巴基斯坦走廊的興建而缺席北京論壇的印度便公開提醒相關國家要注意債務問題);加上沿途若干國家行民主民選政制,政府隨時更換,新人上台不難推翻前任決策(美國特朗普為世人上了一課),令有關項目進展不符預期、經濟效應不彰,結果可能帶來政治問題……。事實上,有關國家為配合「一帶一路」而大搞基建的唯一受惠國是中國,因為貸出款項的條件之一是必須購進中國的基建材料,受惠者肯定是內地的船舶、建材及鋼鐵公司……。這種情況與美國四處製造政治緊張局勢有利其軍火出口,如出一轍!

本報不愧為「財經新聞」,昨天於大幅報道「高峰論壇」活動之餘,不忘請投資專家、惠理基金的謝清海介紹「一帶一路潛在受惠股」,為自己荷包着想的讀者不妨參考;筆者可以補充的是,若干華爾街「大鱷」推薦的,除了中集集團,其餘為上海振華重工、中國遠洋運輸、天津港、招商局蛇口工業區及招商局……。為什麼如此看好招商局,明天再說。

‧「一帶一路」與香港.二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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