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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3月7日

林行止 林行止專欄

特朗普「美國優先」 股滙軍費財赤齊升

一、

美國新任總統去周二首度在國會(兩院)演說,其腔調其身體語言與他的就職演說以至競選期前後的表現有異,一句話,就是「正常化」,和他結怨的美國主流傳媒趁機盡顯客觀立場,不因被他排斥再出惡言,而是讚賞有加,以示不偏不倚、不會因人廢言!這次演說的內容,以筆者之見,並沒有什麼可寫,因為那和他過去數月特別在競選高峰時期對選民許下的承諾差不了多少!一向以來,論者(包括筆者)均指出政客當權便把在野時的言文忘個一乾二淨,即不守信諾是民主國家政客的「慣技」,但特朗普打破「成規」,「依書直說」,不過把以狂言出之的競選承諾,變為一本正經的政策宣示罷了。

特朗普「不食言」,預示美國經濟和國際秩序將有巨變。關於美國經濟,具體評論有待細節的公布,如今大家知道的只是,新政府會在基本設施及國防上大舉投資,資金來源雖說要靠減稅(大家尚記得「拉發曲線」乎)、刺激本地投資以增稅入甚至徵收關稅等。不過,這些「舊橋」不但成效不彰,而且不易滿足投資所需,因此,財赤飆升在所難免,與此併生的必然是利率與通脹齊飛……。

在這種環境下,華爾街股市不問情由、不理後果,「一於炒上」,主要股市指數連漲十多天,而看好後市者數不在少,坐擁市值近五千億美元股票的巴郡主席畢非德,甚至揚言「如無意外」,目前在二萬點水平徘徊的道瓊斯指數將見十萬點(好在他未設時限)!美股目前的市況只能以「過熱」形容之,因為以代表性較全面的標準普爾五百指數成分股的平均市價盈利率(P/E),過去五年升了近倍——從二○一二年一月的十四點八七倍升至今年三月三日的二十六點七五倍(Multpl.com),但期間每股盈利只從二○一二年第一季的二十三點零三元(美元.下同)增至去年第三季的二十五元三角九分。按照「常理」,P/E逾二十倍的美股已高處不勝寒,危危乎,近來美股投資者所以漠視P/E高企,所持「理據」,除對當局會大量向經濟體注資以刺激增長(盈利及經濟數據)有所憧憬之外,還有對國際間可能有新的「麻煩」會使各國資金投奔美國避難有關(這亦是美元滙價難形成下降軌的主因)。有錢人(有餘資買股者在不同社會體制下都是「醒目分子」〔醒目不等於發財〕)有此共識,最重要的是這說明了他們相信美國是未來國際亂局的大贏家!

二、

特朗普兩院演說令人「提心吊膽」的,是擴軍。由於目前局勢高危而美國認為有不可推卸責任在南(中國)海「維持秩序」以保障南海周邊「諸小」——美國小乖乖——的利益,美國擴軍「彈指」中國,以遏制其「擴張」,因此值得特別關注。

美國在奧巴馬執政初期已公然宣示「重返亞洲」,雖然面臨重大壓力,此策略從未鬆懈而特朗普政府更進一步,把軍事重心放於亞洲的趨勢日趨明顯。所以如此,正如向來對中國「不懷好意」的米爾斯海默(John Mearsheimer)指陳,目前歐洲和中東基本上都可保太平,起碼是美國在這些地區的利益不會被蠶食,因為沒有美國的對手有力「攪局」;但亞洲情況有異,因為中國崛興令她有與「美國控制西半球一樣當亞洲的大哥大的『夢想』。當中國的GDP增至台灣和香港水平時,美國在區內的利益便無法不被分薄。」(見J.M的《大國政治的悲劇》)及去年底發表於《國家利益》的長文〈特朗普必須行現實主義的外交政策〉。J.M是所謂「進取性新現實主義」(Offensive Neorealism)的健者,他向來鼓吹崛興的中國必會因利益問題與美國「發生衝突」,而這是一場「零和博弈(遊戲)」,即中國之得為美國之失或相反。在這種局限下,美國必須秣馬厲兵,大肆擴軍黷武,以求把中國壓下去!學者的論點與政策很多時是兩碼子事,但特朗普團隊卻和這類學者同鼻孔出氣,其漸漸成形的外交政策,走的正是這條路!

美國國防經費世界最大,去年度達六千二百二十億,佔GDP百分之三點六一,不過,此一天文數字的軍事支出,不少用於維持「世界和平」及「海外戰爭」(內地最成功的創業家馬雲對地產前景的看法,筆者非常認同,惟他月前在瑞士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談美國軍事開支及財赤,便非常「乃伊芙」),僅「維修」六千八百多枚(當中二千多枚已「報廢」)核子彈頭便年耗四百億,令在研發武器及添購軍備上資金不足,再蹉跎下去,美軍可能成為「大落後」,以數十年下來(冷戰期間),不少國家尤其是俄羅斯、中國、巴基斯坦、印度、以色列、伊朗甚至北韓,已「迎頭趕上」,雖然這種說法被裁軍專家認為「過甚其詞」,與實際情況不符,是好戰分子和軍火商人的「陽謀」,但看來「陽謀」得逞。美軍「現代化」已有跡象可尋,於月初正式服役的「福特號」(成本千多億港元),取代了一九七五年的航母「尼米茲號」;美國潛艇主要是冷戰時期的「遺物」(至二○二九年,美海軍只能存四十艘攻擊潛艇,中國的數目在七十艘左右),至於陸軍人數則大減,二○一○年有陸軍五十六萬二千多名(後備軍二十萬零五千名,國民警衞軍三十五萬八千二百名。而已研發的先進戰機所以不能大量製造,經費不足為之因,而這不僅指造價,飛行平均時間消耗比較,昂貴亦是成因(F-15E平均時耗三萬二千零九十四元,F-22A的數字為六萬八千三百六十三元),這亦是何以二戰「殘餘」B52轟炸機改良後仍在服役的原因,所有這一切都會在特朗普任內改觀!

為了領導世界,維持美式世界和平,美國擴軍黷武會全力向前!特朗普一月底要求甫上任的國防部長馬蒂斯於兩個月內提交「擴軍計劃」,以便編彙二○一九年度財政預算;雖然此「計劃」月底或下月初才定案,但會計總局(GAO)剛公布的文件顯示在未來三十年,會預留五千六百六十億作為擴充艦隊經費——從目前戰鬥艦艇二百七十二艘增至三百零八艘——以二○一六年美元計,每年平均耗資一百八十九億!國會預算局(CBO)指出這比歷史性平均每年建造艦艇的一百三十九億,超逾百分之三十六!不過,特朗普認為必須增至三百五十甚至三百五十五艘才足以應付,果如是,則每年平均艦隻建造費為二百五十億而未來三十年這方面的總開支高達七千五百億(二○一六年的幣值),而且近年大事研發的「近岸戰鬥艦艇」的成本還不計算在內!

海軍擴張不過是特朗普擴軍黷武的一端,經費來源主要靠財赤,這正是何以特朗普說「平衡預算不實際」;歷屆政府留下近二十萬億國債,在未來十年,財赤因擴軍大增突破三十萬億的可能性極高。在通脹受控之下如何「處理」這筆比天文數字還大的債務,悲觀者都指向戰爭!

從中、美國情看世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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