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2月10日
西非小國岡比亞剛發生了相當戲劇性的鬧劇,雖然該國不是什麼重要的國家,卻也有值得參考之處。去年底,岡比亞舉行大選,掌權逾22年、涉嫌嚴重侵犯人權的前總統賈梅(Yahya Jammeh)落敗。賈梅靠政變上台,以強人或狂人自居,經常有出位言行,例如本欄便介紹過他把岡比亞變成「伊斯蘭共和國」的算盤。
賈梅落選後,曾向得勝者巴羅(Adama Barrow)祝賀,但不久便翻臉表示「選舉舞弊」、國家受「外部勢力」干預,宣布進入緊急狀態,拒絕權力移交,更說要掌權10億年。然而,賈梅迅速四面楚歌,包括副總統在內的多名高官辭職抗議。
重要盟友塞內加爾表態支持民選總統,讓巴羅在塞內加爾駐岡比亞大使館內宣誓就職,更與西非國家經濟共同體(ECOWAS)組織多國聯合部隊陳兵邊境;大軍壓境下,岡比亞將領表態稱「軍隊不干預政治糾紛」,賈梅終於接受事實,前往赤道畿內亞(Equatorial Guinea)尋求政治庇護。
為什麼塞內加爾有這麼大的影響力?塞內加爾確是「干涉內政」,目前在岡比亞甚至有駐軍「維持過渡期穩定」,為什麼岡比亞國內並無異議,軍隊也未抵抗?當大家留意西非版圖,會發現岡比亞給塞內加爾三面環繞,兩國在十七世紀前,本來就是兩個來往頻繁、共享諸多文化元素的部族,即使稱不上一家人,也比一般鄰國親暱。在歐洲殖民過程中,法國與英國都試圖搶佔塞內加爾、岡比亞作為貿易據點,最終1783年《凡爾賽和約》(Treaties of Versailles)規定,英法對此區域「分而治之」,遲至1889年,才人為劃定今天岡比亞與塞內加爾的國境線。兩國先後獨立之後,殖民者留下的國界為兩國穩定造成不少隱患,一國政治動盪,都迅速影響另一國氛圍,跨境犯罪則因兩國執法系統分立而難以處理。
因此,兩國政府於1981年,以協調軍力平定岡比亞政變為契機,建立「塞內岡比亞邦聯」(Senegambia Confederation),以進一步協調合作。「邦聯」不同「聯邦」,並不涉及主權整合,不過這次嘗試完全是兩國精英的決策,並未得到兩國社會強烈支持,「邦聯」依然引起民間猜疑。隨着兩國互動加深,岡比亞社會對失去自主性的擔憂開始浮現。1989年,兩國政府意識到難以推進政治融合,決定把邦聯解散。
不過,兩國的全方位交流依然十分密切。2006年,兩國在岡比亞首都班珠爾(Banjul)設立「聯合永久秘書處」,負責兩國在政治、經濟、社會方面的訊息溝通與政策協調制度化。根據秘書處官文,岡比亞與塞內加爾是「主權清晰的兩個獨立國家」,但兩國目前社會經濟政策正處於同向發展的軌道,所以必須緊密合作,頗值得其他受殖民劃界、部族問題困擾的地區借鑑。
類似倡議,在兩國民間也有興起:2013年,兩國民間社會團體共同成立Senegalese-Gambian Association for Integration and Socio-Economic Development(SGAISD),宗旨正是促進兩國民眾、邊境兩側社群彼此交流互動,口號「two countries-one people」令人眼前一亮,政治智慧似不亞於「一國兩制」。這種「特殊的國與國關係」,也是國際關係的一種特殊模型,兩國人民或有望在不消除主權的同時,塑造超越主權的共享身份認同。二十一世紀的和平,不正是需要這種創意思維,才能突破主權國家的零和遊戲?
(編者按:沈旭暉最新著作《平行時空2 – 解構本土主義崛起的世界》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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