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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月14日

戴耀廷 法治人

香港民主運動八個階段

比爾莫耶(Bill Moyer)曾與美國民權領袖馬丁路德金共事,並參與過多場社會運動,按實際經驗提出「運動行動方略」,把社會運動的發展分為八個階段;把這理論應用到香港的民主運動,便可知曾走過的路、正處的境況及如何邁向成功。

在第一階段的「看來正常」,社會雖存着很多不公義,但當權者運用權力把社會塑造成很正常的假象,普羅市民看不見那些不公義。香港社會一直都有一套主流論述,香港是一個賺錢的好地方,只要努力工作,就能向上爬,讓自己和家人過着物質更好的生活。

政府秉持積極不干預政策,讓市場自由運作,人人努力靠自己,不用靠政府。這也就是所謂的「獅子山精神」,不少港人直至現在仍對此深信不疑。長期以來,香港就是處於這「看來正常」的階段。

直至上世紀七十年代,香港才進入第二階段的「暴露不義」。在本土出生、成長及完成大學教育的一代逐漸形成,有部分先知先覺的人看到社會的不公義,開始關注;更有一些積極組織社會行動把不公義暴露出來,包括「中文運動」、「反貪污、捉葛柏」、「艇戶事件」及「金禧事件」等。

在上世紀八十年代,港英政府在香港推行代議政制,民主運動才正式在香港啟動。起先也如其他暴露不公義的社會行動一樣,參與的人只局限於少數的知識分子,影響非常有限。不少人仍認為民主只會帶來福利主義,與主流論述有衝突;即使認同民主的,也不準備做什麼去爭取,但逐漸還是有愈來愈多人關注香港的民主發展。

回歸後,香港進入了第三階段的「條件成熟」。一方面不少港人放棄「借來時間、借來地方」的思維,把香港視為真正的家;另一方面因經濟下滑及董建華政權管治不濟,社會不公義及制度不公平都被暴露出來。

2003年的「七一大遊行」首次把民間的反對力量凝聚起來。之後發生的一系列社會行動如「天星碼頭」、「皇后碼頭」、「反高鐵」、「變相公投」、「反國教」等,都驗證普羅市民不單對民主的訴求變得更強烈,對現行制度及政策也愈益不滿,關注層面擴展至不同管治範疇如環境、保育、教育等。經過長年累月的努力,要求改變現行不民主制度及不公義政策的反對力量已成形,雖仍未是大多數,但已達到關鍵數目,等候一個爆發點。

由2013年開始,「佔中運動」以18個月時間,透過三輪商討日、非暴力訓練、民間公投等行動,把民主運動積聚起的力量一步步導引至一個爆發點。雖然爆發的時間和形式不是按計劃發生,由學生罷課、跳入公民廣場、提前佔中、市民堵路、至87枚催淚彈,終爆發了雨傘運動,把香港民主運動帶到第四階段的「爆發起飛」。

雨傘運動一下子把過去所有不公義聚焦在一點,讓香港社會內每個人都看得見。佔領79天讓各種不公義的爭議繼續在香港社會內發酵,令香港進入一個完全不同的時代。「爆發起飛」這階段的目的,並不是一下子就要把不公義的制度及政策改變過來,而是要把反對力量提升至超過社會的半數。

從這點看,雨傘運動是非常成功的,更可說是超額完成,雨傘運動之後肯定已有超過一半人醒覺香港現行制度是不公義而必須改變的。下一階段的社會運動就是要把反對力量進一步擴大至社會絕大多數,達到民意的70至80%,且他們不單是反對現行的不公義,更要認同一套合乎公義的新社會論述,取代過去的主流論述。

但因未能即時達成民主運動的目標,有一些抗爭者不免會感到沮喪、灰心,不必要地跌進「感覺失敗」的第五階段。當權者為了打擊民主運動,亦鼓動主流媒體攻擊民主運動的成果,並在民主運動中種下內奸,不斷散播失敗論,打擊民主運動的士氣,阻礙它向前邁進。

但只要大家明白「爆發起飛」這階段的目的並不是要取得即時改變,以及「感覺失敗」這階段只是一種錯覺,就會立時發現我們其實早已進到第六個階段的「贏得支持」,可集中力量進一步擴展已取得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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