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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2月1日

林行止 林行止專欄

政情驟變寧右莫左 公投失敗意銀高危

一、

今天距離特朗普宣誓就職還有整整五十天,但他揭示的美國優先施政路向,已令國際秩序生變,極右民粹主義全面抬頭,看來勢不可免。「民粹」是個令人有不祥聯想的名詞,其實它指的只是政治體制中「平民」的話語權提升而已,在法制堅實法治嚴明的國家,那不過顯示政治權力從長期壟斷政壇的所謂精英階層和平過渡至一般百姓選出的代理人手中而已。引致這種「權力易手」的導因,究竟是特朗普的當選還是英國的脫歐(認為脫歐有助特朗普突圍的論者數不在少)?可以留待專家評說(大概是未來數年的「顯學」),國際政治「大變天」的進程以至金融業可能陷入大混亂的趨向,更值得注意。

這個周日,歐洲有兩次平民百姓用手中選票「表明心跡」的機會。十二月四日,奧地利總統大選,極右派的自由黨候選人賀化(N. Hofer),在特朗普勝選的影響下,民調已大幅趕前甚且超越原本民望甚高的綠黨代表;如果賀化勝出,便顛覆了二戰後奧地利的政治傳統。不過,由於奧國總統是「虛君」(剪綵迎送為主),該國政策不會大變,惟此舉足令當政者今後施政「寧右莫左」以迎合民情。同樣情況可能在荷蘭上演,該國反歐盟的右派自由黨(又是自由黨)領袖懷特斯(G. Wilders),近來民望急升……。

可是,「特朗普效應」在法國似乎影響甚微,那從代表極右勢力的朱佩(A. Juppé)在人民行動聯盟(共和黨)的總統候選人初選中一再敗於以「經濟優先」為政綱的斐永(F. Fillon;也有譯作菲永);法國選民也許比較「冷靜」,但如果特朗普上台後做出成績,以當前的政治氣氛,法國政壇向右拐的可能性大於一切。同樣值得注目的是,德國國會去周五通過「擴軍」預算,在這種背景下,德軍核武化已進入議程。如此趨向,被本周一的《法蘭克福滙報》(FAZ)稱為「不敢想像」──把外交政策與國防(Security)政策掛鈎,於德國原是大忌!在特朗普有意要「盟友」增加軍費以減少對美國依賴及德國認為英國和法國防衞力不足的前提下,德國「擴軍」事在必行,作此主張的極右政客乘機崛起,威脅默克爾夫人競逐「四連任」的選情。

最惹人關注的歐洲政局,是將於周日舉行的意大利修憲公投,現任總理倫齊(M. Renzi)二○一四年二月上台後,政事推展不太順利,他把之歸因於參議院和眾議院有左右立法的權力(意大利行「對稱兩院制」〔Symmetrie bicameral legislature〕),因此亟謀改革以強化施政能力。本報的沈旭暉和習廣思昨天均為文指出公投難獲選民認同。由於倫齊有言在先,聲稱公投不成便辭職(他今年才四十一歲,大有東山再起的本錢),意大利政局將因此再度風雨飄搖。倫齊政府若因此倒台,成立於二○○九年、近日在地方選舉成績斐然的「五星運動」(Five Star Movement)便可望執政,該黨力主脫歐,獲不滿現狀者支持,然而,脫歐或把脫歐正式提上議程,意大利經濟必會進一步動盪、萎縮(英國便是顯例),經濟頹疲是意大利流行病,當局在沒有重振經濟策略前便進入脫歐程序,意大利經濟將不知伊於胡底。

二、

受二○○八年金融風暴的衝擊,底子不厚的意大利經濟可說一沉不起。今年中國民毛產值比○八年底減百分之六,而青年(十五歲至二十四歲)失業率達百分之三十五,如無意外(此處「意外」是指經濟奇蹟),意大利銀行以至債務危機都會浮現!

當前的「風眼」為於一四七二年開始營業的錫耶拿銀行(Banca Monte dei Paschi di Siena;岔開一筆,若干年前,與約十位友好經逶迤崎嶇的山中小徑,從佛羅倫斯步行至此古城,耗時五、六天── 車程只需大約半天──入市中心便見此總部外觀若修道院的世上最古老銀行,即進去索取介紹該行的小冊子;當時覺得該行十分「悠靜」,職員對我們非常友善),該行是○八年金融風暴的「受害者」,其曾超逾千歐羅的股價,如今企於二十歐羅水平(僅今年便挫百分之八十六點三七!)。意大利銀行大約共值四萬億(歐羅.下同),問題債務三千六百多億,當中爛賬(美其名為non-performing)二千餘億,這些是意大利財政部的數字,可能不盡不實,惟已見銀行業的窘迫情狀。錫耶拿銀行負債纍纍,IMF的資料顯示爛賬便達三千六百億(已全意債務同!?),僅經民事訴訟要求賠償的金額便達八十億(該行的債務撥備為六億二千七百萬;該行周二收市的總市值僅六億三千三百萬),有待政府施加援手,才能「繼續營業」,不在話下。倫齊政府本已擬好救援計劃,以不救此意國第三大銀行,讓其破產,會引發全國進而歐盟銀行危機;可是,歐盟不准(ban)會員政府動用公帑支援銀行,因此只能運用「財技」,由財政部作保證人,把債務證券化……。

倫齊政府絞盡腦汁試圖救援瀕臨破產銀行(錫耶拿之外,另一家財困同樣嚴重的是托斯卡〔Tuscan〕銀行,其「問題賬目」大於市值八倍),若公投失敗,一切便成泡影,至此,唯一自救的辦法是脫歐;脫歐意味改用央行可根據需求印刷的里拉,而且在「危急」時可以貶值(入歐前里拉貶值經常發生),藉吃掉債權人的資金渡難關。這種情況,過去見之已屢。如今重來,意大利將見利率與通脹齊飛的景觀(債權人豈是省油的燈,面對貶值和通脹,必然「要求」高利率才有興趣購買政府債券)!

近日來,在一片認為意大利公投甚難通過稍後必然脫歐聲中,不少人看淡歐羅滙價,加上美元強勁,歐羅已「形成下降軌」;如果意大利政情的發展不如人意,歐羅會否再挫,由於特朗普當選後兌美元已跌約百分之五,筆者不敢妄下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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