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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0月28日

程介明 教育評論

公帑支持的民間辦學

上周提到一所學習型的小學,馬上收到不少詢問:「是哪一所學校?」有相熟的朋友、同事,也有素不相識的讀者,有些還直言是自己的子女希望進那所學校。筆者文章的本意並非為那所學校宣傳,而那所學校也沒有張揚招生的意圖。

政府出錢 團體辦學

筆者的意圖只是想讓讀者知道,普通的資助學校也可以有出眾的表現,而且是走在時代前頭的表現。最佳的景象是,這樣的學校在香港各個社區遍地開花,讓整個香港的學校水平都提到新的高度;也讓普遍的市民不必擔心自己的子女是否能進到名校。

筆者在前文重複提到,那所學校是普通的資助學校,也不屬於很大的辦學團體;論資源,與一般的資助學校無異。事實上,香港有許多類似「一般的」資助學校,辦學都很有特色,也很受家長歡迎。香港的資助學校能夠辦得出色,是一個值得深思的現象。

記得在1980年代,英國的《比較教育》學報有一篇文章,報道荷蘭引入私立學校的機制;細看內容,其實所謂「私立」,就是香港的資助學校模式。換句話說,在香港歸類為「公立」學校的,在別的國度也許認為是「私立」學校。也可以說,香港的資助學校是一種公立體系裏面的私立機構。公帑支持的民間辦學,是香港特色,也是符合香港這個自由市場經濟的學校管治模式。

這話怎說?香港的學校大致分為三類:政府學校、資助學校、私立學校。籠統來說,政府學校是政府出錢,政府管理,政府學校裏面的員工都是公務員;資助學校是政府出錢,「辦學團體」管理,裏面的員工是個別學校的僱員;私立學校則財政、管理都沒有政府的參與。

目前全港有小學572間,資助學校有420間,佔73%(政府小學只有34間);全港中學506間,資助中學有360間,佔71%(政府中學只有31間)。也就是說,香港大多數的學校是資助模式的學校。

香港「資助學校」這種模式,有它的歷史淵源。1950年代,香港最早接受政府資助的是「補助學校」,那時候的辦學團體只有教會。1970年代中期,政府以極速發展中學教育,建立起的新的學校都是「資助學校」(那時候稱為「津貼學校」),而不是多建幾間政府學校(那時候稱為「官立學校」),因此也引進大量的民間組織——慈善機構如東華三院、保良局,其他許多小規模的教會、同鄉會、宗親會、校友會等——其實是開拓了民間辦學的新紀元。

辦學團體創立一所學校的時候,必須負擔一部分建築與設施的支出。之後,學校的經常支出全部由政府負責,辦學團體只是按興趣、按能力「隨緣」投入資源,這有點類似捐贈,大多用在政府標準以外的設備和項目。

辦學團體 力爭卓越

因此,雖然是政府出錢,卻不是政府辦學,這是與大多數的教育體系很不一樣的地方。政府出錢,而又放手給民間團體辦學,需要一種很不一樣的管治概念。在香港,辦學團體不屬於政府,它們有自己的辦學願景、宗旨和策略。最重要的是,他們有辦成好學校的意願;在華人社會,它們更有自己學校辦得出眾、為本社團爭光的競爭心態。

美國著名教育評論家Marc Tucker在他的blog裏便曾經讚嘆:香港的學校普遍地都以卓越為目標,力爭上游,這是其他社會不容易看到的。這就是因為香港的學校背後,不是一個政府一種動力,而是許許多多的民間辦學團體的多元多種動力。

然而,OECD主持的歷屆PISA(國際學生成就比較),香港不但是名列前茅,而且被認為是校際差異最小的教育體系,還列為值得研究的「教育均等」的成功例子。這也許是因為香港大部分學校都是政府或者資助學校,公帑資源的投入基本一致,所以學生成就也相對均勻。當然這是相對而言,我們在香港的人一定覺得學校差異很大。但是的確,在結構上,香港學校的資源投入是相當均勻的。

民間力量 進軍校外

均等而多元,也可以說是一種優勢;而資助學校的模式,應該是一個關鍵的因素。假如承認這一點,又可以引出許多考慮。

外國朋友來參觀香港的學校,讚羨的往往是香港的「校本」模式。學校決定自己的發展方向和策略、學校自己聘用校長和教師、學校自己決定具體的課程和課本、學校自己決定校內的行事規則,因此每一所學校都會有自己的風格和文化。香港從來沒有高調地呼喊中小學的自主(autonomy),但是香港的中小學,實際上享受着非常實際的自主(但這是專業自主,而不是擺脫政府管治的政治獨立)。「校本」的精神,應該繼續傳承與發揚,因為這是香港學校體系的生命力所在。

由於資助學校運用的是公帑,作為政府,往往誤會公帑是政府的錢,把自己看成是施主,難免心癢癢地希望多管一些,那其實是香港學校發展的毒藥。往往由於出現了個別的學校的敗例,就立即要採取措施收緊對學校的行政控制,結果是扼殺了許多因為學校自主而產生的正面成果。由於行政的考慮,近年有過一些在實質上對資助學校「削權」的措施和政策,這與香港一貫對於辦學團體信任和放手的取態,有點背道而馳。

目前教育界討論較多的「直接資助學校」(DSS, Direct Subsidy Scheme),原來是對辦學團體依靠、信任和放權的進一步;學校在財政、人事、招生、課程都有更大的自主空間。DSS學校的成功,說明了這種資助模式的優越性,但是由於DSS學校目前只覆蓋大約8%的學校,最矚目的是少數的精英學校,因此形成了DSS學校與一般資助學校之間的對比,給了社會和教育界很不公平的印象。假如把DSS的覆蓋面逐漸擴大,比如說覆蓋四分一到三分一的學校,讓更多的辦學團體能夠發揮它們的意願,香港的學校必然會創出新的佳績。

社會變了,學生的學習範圍也迅速擴展到校園以外。辦學團體已經成為學校體系的重要支柱,現在又需有更廣泛的民間力量投放到學校以外的學習活動。如周前所述,一個新的民間團體投入教育的浪潮,實際上已經在形成之中。

下月(11月)5日,倡議教育新願景的Education 2.1,將舉行一個大型研討會,將會是一次校外體驗式學習的大巡禮。有理由相信,香港又會創造一個世界少有的、全民投入的教育新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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