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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8月6日

蔡熾昌

羅斯福與馬歇爾—少有的上司下屬關係

1938年,馬歇爾(George Catlett Marshall)晉升為美國陸軍副參謀長,隨上司進白宮與羅斯福總統商討應付納粹德軍的大計。羅斯福深信只要擁有制空權便可克敵制勝,故當天在眾大員面前力主向國會申請撥款建造15000架飛機,大部分是用來援助英國的;但對提高美國本身空軍力量,包括建造飛機、招募和培訓飛行員等配套,以及擴建陸軍等事宜,則全無提及。

之後,羅斯福逐一詢問官員意見,反應是「完全同意」;羅斯福最後向官階最低的馬歇爾發問︰「佐治,難道你不同意嗎?」

與唯唯諾諾的同僚不同,馬冷然回答︰「對不起,總統先生,請叫我馬歇爾將軍。我完全不同意。」

羅斯福望着他,有點驚訝,忽然宣布結束會議;各人魚貫離開總統辦公室時,均向馬歇爾道別——大家均認為他在華府的事業已畫上句號。

翌日,參謀長收到命令,盡快向白宮呈交一份預算,向國會申請撥款全面重整軍備。

馬歇爾後來對人說,他不喜歡總統直呼其名,這樣的暱稱很容易被誤解為與總統有密切關係。他拒絕進入總統的社交圈子,因為在這種場合若對總統表示異議時,只會造成尷尬局面,他寧願與總統保持距離,維持專業的關係。因此,他從不主動進入白宮,唯一一次造訪海德公園(羅斯福的家)就是前往拜祭羅斯福。

馬歇爾的上司快將退休,羅斯福最終接受親信霍普金斯和一戰英雄美國遠征軍統帥潘興將軍的大力推薦,擢升馬歇爾為陸軍參謀長。1939年4月,羅斯福單刀直入告訴馬歇爾︰「馬歇爾將軍,我有意讓你出任陸軍參謀長,你認為怎樣?」

馬回答︰「總統先生,沒有什麼,只想提醒閣下,我習慣坦率進言心中所想。如你所知,這可以令人不快的。這有問題嗎?」

羅斯福咧嘴微笑回答︰「沒有問題。」

馬歇爾鍥而不捨︰「總統先生,你答得倒輕鬆,但讓我再提醒閣下,這真的可能令人不快的。」

羅斯福保持微笑回答︰「我知道。」

1943年11月,盟軍三巨頭羅斯福、邱吉爾、史大林在德黑蘭會議上,同意翌年5月開闢第二戰線,進攻西歐,以紓解蘇聯的壓力。由於美國投入的兵力遠超英國,雙方早有共識,由美軍將領出任最高統帥,帶領盟軍進攻歐洲打敗納粹德國。從各方面的考慮,馬歇爾都是最佳人選;羅斯福一直想把馬歇爾塑造為二次大戰的潘興,讓他名留青史,但遲遲未下決定。由於種種現實原因,羅斯福最終還是把馬歇爾留在華府,另委派其下屬艾森豪威爾將軍當此重任。

馬歇爾是失望的,他渴望得到這個任命,事情的發展一直顯示他將出任此重要職位,只欠總統正式公布;他已選定英國的摩根中將當他的參謀長,其夫人也整裝待發,隨時準備前往倫敦。事實上,只要他向總統提出,他一定可以得償素願,但他堅持讓總統在沒有任何束縛下,以國家利益為大前提去決定人選。

當總統向他說出決定,理由是「你不在華府,我難以安寢」;他迅速把總統的決定電告史大林,並把有總統簽名的電報稿電傳給地中海戰區的艾森豪威爾留為紀念;之後,他便全力支持艾森豪威爾完成歷史任務,成為二戰英雄,變相為艾森豪威爾後來入主白宮鋪成康莊大道。

未能出任盟軍統帥,失去留名青史的機會,馬歇爾君子坦蕩蕩,與司徒華先生的「成功不必我在,功成其中有我」互相輝映。

面對強勢的總統,馬歇爾能說真話,這一份上司下屬的關係難能可貴,相得益彰,堪稱典範;但願未來的特首能有馬歇爾的氣度。

蔡熾昌_考評局前秘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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