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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5月19日

洪清田 情思香港

怎避免文革的另類重演

史無前例的張德江「南巡」安全罩和威儀排場,恍如文革時的高壓社會,把「中國世界」和「香港世界」冰火兩重天對照。中國視之為重中之重,是「萬無一失」的客觀需要,也如軍演震懾台灣,告訴港人「誰家天下」,都是文革式的單元絕對思維;香港多元自由社會則視之為誇張無謂,煞有介事卻幼稚可笑,有點像看清裝宮幃巨片。

香港常在正確一邊

這個中港兩個世界有點像50年前文革時,中國熱火朝天,全民神性獸性生死搏鬥,香港視為鬧劇悲劇,站在歷史正確的一邊反對文革;也像50年來,中國忌諱浩劫,「不講等於不存在」(像董建華的「八萬五」,都把政策政令訊息當作官府官員私產,而非社會公產,不必公開),香港則沒間斷站在歷史正確的一邊,成為文革研究的世界重鎮,為中國人和中國文明的反省精神留一點真確命脈,在人類大家庭挽回一點顏面,為世界接受。

為什麼香港能中國所不能?能在什麼方面?百多年怎樣活在「中國世界」和「現代世界」冰火兩重天?「香港模式」怎樣結構和運作,香港之能對中國和世界一直有什麼意義和功用?「一帶一路」需不需要,沒有會怎樣?中國可以從哪裏、怎樣和多久補充這些必不可少的人文元素和資源?這都是中國走出去成為「可敬可親」的醒獅的必答題。

可能與鄧小平受同樣的視野和識見局限,張德江為香港訂定的四大板塊,獨欠中國和世界最需要、最欠缺的「香港研究」世界重鎮。

文革是毛澤東一人徇眾要求、由上而下打開萬民心腦和啟動四肢,全民爭扮唐吉訶德打風車,千軍萬馬朝神聖烏托邦的單一方向和目標強渡險灘;人人如機械人,積極各顯神通、瘋狂搶先機,只求他為公為私、化私為公的目的,絕不及其餘、不擇手段。

200年來,如今中國仍夾在中西古今矛盾中動輒得咎的無奈,找不到、不找(5000年沒有的)新「群己關係」,只能以舊方法模式(「一人集體主義」)生存活命發展,軀殼量增膨脹、內裏本質沒轉型,大軀體把舊問題擴大和惡化。

改革開放是文革的另類重演,「一帶一路」光明大道也可能是文革的另類重演。改革開放與「一帶一路」和文革,千差萬別,不變的是由上峰構思定調、方針政策,天縱英明,不會錯、只有對,執行便勝利完成、戰無不勝;錯了是次要枝節暫時,不談便沒事;決策和是非沒下面基層現實和事實為基礎、生活實踐經驗、反饋和參與;文字概念捩橫折曲、數字數據不知可靠不可靠;文字、數字與數據由權力和利益操控、弄虛作假不單是結論、決策和邏輯,而是從事實開始、無縫銜接文字概念、標準和數字數據(李波事件由最原始事實開始,層層配合「製造事實」滴水不漏,接受全世界檢驗,全世界瞠目結舌,啞然)。

中國不認識現代世界

六七十年來,這個中國沒有變,只是更大規模更強化固化,牢不可破,14億人跟一人夾在中西古今矛盾中掙扎,別人講的出路都是邪路。

文革和改革開放的一丁點分別,是文革(名目上)是唯政治,改革開放(名目上)是唯經濟;文革是社會主義「超現代」的唯心「毫不利己、專門利人」,改革開放是中國「前現代」的漁牧農文化的唯心「唯利是圖、無法無天」。

這個由「前現代」躍過「現代」跑步進入「超現代」的「中國模式」,六七十年在中國內地不斷重演,現在也正施之香港和台灣,如今要走上世界舞台,也只懂這套思維、決策和行動方式。

中國不認識現代世界(或像毛澤東和鄧小平以不知為知、為全知),不認識什麼是「崛起」(電視片《大國崛起》可見),不認識、不願認識什麼是「帝國主義╱資本主義╱殖民主義大國」,「一帶一路」就這樣走出去,像文革和大躍進縱身到局部可知卻不學、終於完全未知的歷史險灘崖谷。

張德江叫香港人以更「廣闊心胸」參與「一帶一路」這美好新世界。他欠一句:中國也(更)要以更「廣闊心胸」參與現代現實世界,認識中國與現實現代世界(包括香港與台灣)的差異,以及差異的本質與高低優劣。

沒有較高層次反省

香港和台灣位處中國與現代世界之間,可以為中國和世界提供中國和世界需要卻欠缺的服務。經濟結構、人文生態和世界形象,香港和台灣可補中國的不足(中國連「不足」也不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只本能反應地認定那是世界的不足),但先決條件是中國以更「廣闊心胸」認識、肯定香港與台灣的「異端邪說劣行」,接受中港的人文互補。

中國走出去,「一帶一路」與現實現代世界的差異更大更複雜,一方面不認識、不願認識客觀上什麼是「崛起」,唯物認知不足卻唯心想像過度;另一方面,不認識、不願認識客觀上自己六七十年來的「思維與決策模式」的系統性缺陷。

由反右到大躍進到文革,可見這「思維與決策」缺陷的「中國模式」一步步升級,初起把課題和工程簡單化、粗放化,出問題不能說,或諉過他人、不開放問題,不從自己身上找根源和自我反省糾正,官方檢討反而變本加厲,錯置或顛倒標準、是非和因果,用更大錯誤掩飾、衝擊掩飾先前的錯誤,災難變更大災難,內內外外誰也回天乏術。

1981年的《關於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只有事件和人事的陳述,對文革、毛澤東中國社會沒有較高層次的深度反思反省。

今天中國這樣走出去,內外都仍不自覺這「思維與決策模式」的系統性缺陷,「一帶一路」可能會是自己和別人的禍患災劫。

洪清田  「香港學」協會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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