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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5月17日

龍振邦、袁國勇

再論香港活禽供應政策

5月7日《信報》副刊文化版王啟熙獸醫〈平反香港活雞〉一文(下稱「王文」),論及本港活雞供應和防疫政策,文中提出的好幾點筆者非常同意,但有不同解讀。現試分析如下,以供學術界同仁和市民參考。

王文稱本港的活禽管理機制屬「勞斯萊斯級」,筆者200%同意,但嚴謹的世界級禽流感預防制度一點也不便宜。筆者多年前就此機制的成本詢問有關當局,包括邊境及農場活雞樣本篩查檢測、定期的流行病學監控、其他雜項費用等(如物流運輸及研究等),當時的回覆約為2000多萬元一年。時至今天,通脹令檢測成本和人工上漲,加上工作量大增,保守估計,每年為此項目最少花費5000萬元之多,這個「勞斯萊斯級」的制度乃用巨額公帑去養活之。從正面看,我們可以為擁有此「勞斯萊斯級」的完善制度而感到驕傲,但從另一個角度看,我們為了街市可以售賣活雞,每年花多幾千萬元公帑,值得嗎?究竟費用是否應由納稅人共同承擔,還是用者自負,也是制訂長遠策略時必須考慮的重點。

王文又提及「有些人不曉得這個制度極之有效,因而主張推行中央屠宰」。衞生防護中心新發現及動物傳染病科學委員會(Scientific Committee on Emerging and Zoonotic Diseases)就活禽管理制度較早前曾作深入討論,大比數委員皆支持本港街市應全面禁售活雞,達致人雞分隔,建議將提交政府作制訂長遠防疫政策的參考。無論1997年的H5N1禽流感或近年的H7N9患者,大部分在病發前曾到過或途經活家禽市場,即使沒有直接接觸活家禽,也可受到感染。當關閉活禽市場後,禽流感個案大幅下降甚至消失,故科學委員會有上述的建議。其實,推行中央屠宰,並非因為覺得「勞斯萊斯級」的制度無效。中央屠宰只是其中一個達致人雞分隔的方法,能免於人多擠迫之處售賣活雞,以防稍不留神,有漏網之「雞」流入人煙稠密的街市而引起大型爆發。

中央屠宰能解決所有問題?筆者同意中央屠宰並非十全十美,而且存在很多問題尚待解決。中央屠宰乃其中一個達致人雞分隔的辦法,現時在香港推行中央屠宰的最大障礙是營運成本過高,中國中央屠宰場的營運成本比本港的屠宰場足足低一半,內地冰鮮雞價格自然比本地便宜得多。活雞本身已有一個固定的市場,利潤亦比冰鮮雞高;加上同是冰鮮雞的內地貨比本地冰鮮雞便宜一大截,本地冰鮮雞根本不能與之競爭。

如要成功推行中央屠宰,必先解決四點:一、香港市場要接受冰鮮雞,市民須明白冰鮮雞同樣能煮出美味菜式;二、本地冰鮮雞的品質和安全程度要比內地優勝;三、冰鮮雞的利錢不能與活雞相差太遠;四、即使全面推行中央屠宰,街市無活雞賣,港府仍須確保市民能從合法渠道買到活雞,讓市民有選擇的空間。

王文最後提到「不要將香港人的飲食傳統、業界的多年心血連根拔起」。筆者的一貫立場並非反對吃活雞,只是不支持在人多之處售賣活雞。本港社會一切皆為市場主導,其實如果食物品質高、信譽好、服務態度嚴謹認真、價格相宜,自然會有市場和生存的空間。本地活家禽業萎縮,主因與香港整體農業式微的原因一樣,營運成本上漲、缺乏土地,令本地雞農不敵內地雞農才是致命點。

加上業界前景不明朗、缺乏資金投資、鮮有年輕人入行、無現代科技支持、內地廉價食品充斥市場,劣幣驅逐良幣……禽流感只是導火線,其出現猶如駱駝背上最後一根稻草,加速活家禽業的衰落。君不見元朗絲苗沒有禽流感也一早銷聲匿跡?故要拯救的不只是活家禽業,而是整個香港的農業和食物供應鏈。雖然香港受地理環境因素所限,未必可以完全做到自給自足,但必定有能力出產優質和美味的主要食糧,既能保存傳統,又能確保食物安全及供應穩定。

如何可以不在街市售賣活雞而又有活雞吃?政府可研究政策助農戶轉營,變成養雞宰雞賣雞一條龍。現行法例禁止雞農直接賣活禽予市民,但可仿效日本和台灣的農場,在農場附近開設分銷站,以農場直送作招徠,網上賣雞,用即時軟件供市民揀雞,上午買雞,中午直送上門。農戶商戶可免大型屋邨街市的昂貴租金,節省開支,市民又可以吃到新鮮美味的活雞。上述例子只是拋磚引玉,我們須集思廣益,希望更多年輕和有心人加入,為保存香港農業出一分力,為本地活雞謀求出路。

龍振邦名譽助理教授 香港大學李嘉誠醫學院微生物學系;袁國勇教授 香港大學李嘉誠醫學院霍英東基金(傳染病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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