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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4月27日

鄭赤琰

港獨從何說起

身為學術研究工作者,任何人提出什麼主張或思想,都會慣性地加以研究,看看其可行性如何,或者只是妙想遐思。

近期看到一眾青年紛紛提出組黨追求港獨的主張。為了這個議題或主張,想來想去,看前看後,始終看不到這主張可行性何在。說其思想麼?什麼近代各家各派的思想都已替這些青年黨想過了,都找不到其思想淵源。

思想角度

說他們是自由主義的思想學派麼?如果因此來區別香港的核心價值屬自由主義思想,與中國的共產主義思想不同,因而得出的結論是非要獨立建國不可,否則香港的自由主義思想會遭共產主義思想窒息掉。這種想法其實是告訴大家,只有香港獨立建國, 否則香港有人信奉的自由主義思想肯定完蛋。

首先,必須指出的是,思想的功能在於教人如何思考問題、解決問題,就這點來看,英國自1842年佔有香港以來,在此儒家思想的中國人社會,從沒想過要在香港建立一個自由主義的國家,也沒有忘記在港九新界一步一腳印去推行其一套自由主義的思想生活方式。例如把土地變成商品自由交易,例如推行其liberal education,更全面推行市場經濟,司法制度也以個人主義為宗旨。

總之,英國在此統治一個半世紀,從來只當香港為殖民地,也不因為是殖民地而不推行自由主義的思想方式,因為英國深知︰思想是為人服務,不是人為思想服務,只有人去改進思想,人不是思想的奴隸, 人是思想的主人。

正因為如此,所以英國從沒想到要在佔領中國的地方建立一個自由主義思想的獨立國,即使是在戰後的1946年開始,英國已準備放棄世界各地的殖民地,讓她們獨立建國,可是當時的香港行政局開會時,有人提到可否讓香港獨立建國,英倫早已授意港督要打消這念頭。因為考慮到佔整個港九新界九成多土地的新界是向中國租借來的,一旦1997年租約到期,把新界還給中國之後,港九的地方太小,根本不可能自己獨立建國,何況中國從來就不承認三個條約的合法性。以中國之大對港九之小,除非取得中國同意,否則根本不可行,也犯不着。

由此可見,一個世界最強大的帝國,而且還是自由主義思想的發源地,也沒想過要為思想的問題為香港建國,反而懂得退而求其次,以香港的自由主義思想生活方式對中國作出示範作用,這個示範對中國近代不少知識分子,還有過不少啟發,像梁啟超便因香港而到英國探討君主立憲制,還寫過相當深入探討英國議會制度的文章。

孫中山先生也曾在港大念書,後來涉足英國,盧梭的「社會契約說」對他的三民主義思想也有啟蒙作用。更重要的是,鄧小平長期參與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思想鬥爭的過來人,反而對思想的矛盾看到可有建設性的一面,他在收回香港主權時之所以想到採用「一國兩制」,而且明言中國的社會主義建設還處在初級階段,要保留香港的資本主義制度,好好給中國借鑑,從中吸收其優點。

鄧小平甚至鼓勵港人做好資本主義的本分,與中國的社會主義競賽。看,鄧小平的思想多麼開明,否則他也如青年黨一眾那麼思想狹隘,收回香港主權時早就以共產主義收拾香港的資本主義了,讓本港共產黨合法化更不在話下了。

歷史角度

除了從思想的角度探討港獨外,其次還可用歷史的角度看看港獨的可行性問題。類似一眾青年黨的港獨主張,在中國早在春秋戰國時代便有過七國分裂中國的歷史。在此之前,中國在夏商周三朝有過文明統一的時代;可是七國戰亂也維持不了多久,最後由秦國消滅其他六國,厲行一統中國的許多政治經濟社會改革,尤其是廢除井田制,實行小農制度,對中國歷代影響深遠。

漢推翻秦國,繼承秦統一中國的制度,有過西漢強大的版圖,而且還與中東有很頻密的文明接觸,現在中國再推動「絲綢之路」便是繼承漢代與更早前有過的歷史經驗。漢之後有南北朝再度分裂中國,但很快便由唐朝建立一個版圖更大的一統中國局面。

唐末有過內亂,很快又由宋統一。元滅宋後,中國的統一版圖更是空前未見,但元好征戰,才不過80年便由明朝取代,明之後由清朝取代。整個中國歷史都在不斷做着統一周邊族群的基業,南北朝的混亂,主要是北方遼蒙介入還在整合過程中,到了唐代,據陳寅恪的研究,這個政府已非純漢系統;到了元與清更由蒙古與滿洲兩大族群入主中原,明太祖曾立「帝皇廟」,裏頭供奉過去歷代的統一的第一位皇帝的神位。

到清朝雍正皇帝更把它擴大,包容每朝代的所有皇帝及獲封為王的屬國,雍正這麼做的目的,是把中國一統的概念更有包容性,把周邊臣屬的王國不作分裂論,把中國一統天下的政治架構擴大。從帝王廟把歷朝皇帝供奉在一個廟的做法,可見中國改朝換代的政治思想是同出一個道統,即改朝不換國。政權改了,但人民與土地仍然在一統的政府管治。表面看去,史上好似有過分裂國家的歷史,實際上,分裂過後的統一,無論族群與領土,都更大更多元了!

中國的統一歷程既然如此堅定,即使面臨近代八國聯軍瓜分中國,並企圖扶持軍閥割據中國來為他們瓜分創造條件,而軍閥割據也確陷中國於內亂兵燹中。日本還企圖恢復「滿洲國」來分裂中國,以遂其吞併中國的野心;在甲午戰爭中也把台灣據為殖民地,在其計劃中,拿下台灣還想順勢拿掉福建。

英國除了在中國沿海搞租借的方式拿下香港、上海、天津,更由長江深入武漢重慶等作為其開發商港的租借地之處,更借印度的「麥馬洪線」畫定中印邊界,企圖用擴大其印度版圖入侵西藏。俄國方面也在新疆搞獨立分化中國的計劃。

可是所有這些列強對分裂中國的企圖,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國終又還原其一統的局面。台灣回歸中國也不例外,儘管在國民政府因內戰而退守台灣,造成兩岸分裂,可是兩岸政府在國民黨與共產黨手中,都認同一個中國,主張台獨的民進黨能不能把台灣主權從中國分割出去,從歷史的角度去看,台灣過去有過被荷蘭與日本佔領,都仍然要回歸到中國,哪怕現在有美國在阻梗兩岸統一。

過去有歐美俄日好幾個列強壓住中國來瓜分,依然無濟於事,現在單靠一個美國,即使加上日本,對比於中國今天已不再積弱,而是崛起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加上美日與中國已形成經濟互惠的格局,料美日也不會失去理性而不顧自身利益,甘為台灣冒險。由此推論,台灣兩岸統一是早晚的事。

歷史的角度令人看到中國的統一是經過千錘百煉而打造出來的。過去歐美日列強已知難而退,小小一個香港,由一批少不更事的青年組黨要求香港主權獨立,確是天真得那個!

地緣政治角度

如果再用地緣政治來看,哪怕是英國管治時代, 無論人流物流,規劃外或規劃內,戰亂不戰亂,香港都無法接連大陸而獨善其身。從人流來看,久遠的不講,單從戰後1945年算起,香港由25萬人跳升到1949年的250萬,聯合國難民公署曾派人了解難民的情況,結果正式調查後,發覺大陸來港的百多萬來客不是難民,因為難民的資格要人離開其國家領土主權後,到了第二國才算是合格難民,因為新界是租借地,主權仍屬中國。

來港的中國人哪怕是逃避戰亂,也不屬難民,聯合國也無能為力,迫得港英政府阻止不了大陸來客, 只好就地處理,為他們找出路。1962年當中國鬧饑荒,中國開放邊防,短短不過6個星期,便有飢民23萬多湧入香港,美國甘迺迪總統想插手,港英政府不歡迎,怕與中國關係搞壞,只好擴大觀塘工業區,就地消化失業問題。

總之自1945年以來,直到1981年,每年偷渡來港的約有6萬人,單程證來的也有6萬人。1979至1980年一年半時間,大陸來港的已多達37萬,多數是由東南亞回國的海外華人,他們申請回東南亞原居地不果而滯留下來。加上1975至1980年代,因為越戰而觸發數以百萬的難民潮投奔南中國海,東南亞各國沒法收容他們,轉而湧來香港,經過香港難民營轉介到歐美各國的,不下50萬人。

由此可見,單從難民與非難民湧來香港的問題,便可見香港的地緣政治和中國與東南亞的印支半島,都早已形成命運共同體,想用港獨來與大陸的人、事、物隔絕,完全是不切實際的想法。

除了責任與人道主義承擔之外,香港與其周邊地區的地緣政治也有利好的關係。例如泰國於八十年代前政局不斷改變,印尼同期也因政治動亂,當地人把錢財轉來香港,把這裏當成他們的避難所,也因此充實了香港金融中心的地位。今後又有「一帶一路」與亞投行的商機,香港與東南亞的地緣政治關係,正好派上用場,扮演一個中介角色,還是求之不得的機遇呢!可見從地緣政治的角度看,港獨也太違反地緣與政緣了!

鄭赤琰_中文大學前政治系主任、華人學術網絡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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