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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9月12日

社評

九一一恐襲遺禍愈演愈烈

二○○一年九月十一日美國東岸時間上午九時左右,兩架被阿爾基達組織成員騎劫的民航機先後撞向紐約世貿中心,其中第二架更是在CNN新聞直播之際衝向大樓再化作火團。其後不到一小時,世貿中心南、北兩座大樓先後倒塌,變成一個被稱為Ground Zero的巨大廢墟。這些畫面震驚整個美國,也震動全球。誰也沒想過超級大國美國會在眾目睽睽及毫無防備下受到如此慘烈的襲擊。

十四年過去,Ground Zero已重建成新的世貿中心,還有九一一紀念館。紐約市前市長彭博(Michael Bloomberg)早前公開呼籲傳媒及公眾不要再把受襲舊址喚作Ground Zero,好讓這個地方與紐約市翻過九一一恐襲的慘痛一頁。毫無疑問,從二○○一年到現在,不管美國國內或國際上的人與事有多少變化:時任美國總統的喬治布殊已在罵聲中任滿下台,策劃恐襲的阿爾基達領袖拉登則已被美軍特種部隊「獵殺」;現任總統奧巴馬更拋棄了九一一恐襲後奉行的「單邊主義」(unilateralism)外交政策,不再隨便動用美軍干預國際事務,並積極從中東地區撤軍。

然而,事過卻未境遷,九一一恐襲的後遺症沒有消除,中東局勢以至全球安全依然受這次恐襲及其餘波影響,動盪不息,危機不止。當前國際社會的重大威脅,包括IS(伊斯蘭國)的興起及敍利亞難民潮湧現,都跟九一一密切相關。

伊斯蘭國能夠在近年迅速冒起,勢力不斷擴張,最重要的助力是伊拉克出現權力真空及教派衝突,特別是遜尼派跟什葉派之間勢成水火。而導致這種權力真空格局產生,正是美國在九一一後的魯莽軍事行動及粗疏政治部署。

美國以九一一恐襲為藉口進軍伊拉克推倒侯賽因政權,是一次不負責任的冒險,既沒有仔細考慮打敗侯賽因後的政治部署,更沒有充分了解伊拉克內部種族、宗教派系的複雜性,還天真地以為引入西方式選舉就萬事大吉,可以一舉消除所有矛盾。實情是伊拉克北部庫爾德族人固然早有離意,在侯賽因治下長期主導國政的遜尼派信徒則心懷戒懼,認為美國偏幫什葉派打壓他們;而什葉派組織則跟伊朗眉來眼去,並一心控制政府權力,拒絕跟其他派系分權。

結果,伊拉克在美軍進駐及舉行幾次選舉後並沒有步向穩定,反而演變成派系、軍閥割據的大亂,駐伊美軍成為突襲目標,傷亡慘重。巴格達政府則只能勉強控制國內部分地區,北部遜尼派根據地則鞭長莫及,令這片地方成為三不管地帶,任由不同極端組織和恐怖組織大肆活動及招募成員。以遜尼派極端分子為主的伊斯蘭國正是乘權力真空亂局,滲進這個有石油、有死士的地盤不斷壯大,進而成為超越阿爾基達的全球禍患,不時在各地發動恐襲,包括年初血洗巴黎《查理周刋》。

催生新的、更可怕的恐怖組織只是九一一後遺症的一部分,美國以及西方大國在中東進退失據,令整個地區失去權力平衡,是另一個後患無窮的惡果。九一一後美軍攻伊,令向來在中東佔上風、以沙地阿拉伯為首的遜尼派勢力受到重大挫折,在阿富汗及伊拉克都失去了控制權,反而死敵、以伊朗為首的什葉派勢力在伊拉克及多個中東國家佔盡上風。這樣的變局促使沙地及遜尼派猛然反撲,以人力財力支援遜尼派武裝組織向什葉派及其他部族發動攻擊,伊拉克內鬥不息,敍利亞內戰愈演愈烈甚至國不成國,大量歷史文物受破壞,還引發特大難民潮。數以萬計敍利亞人被迫去國尋找安全庇護所,不少人在流亡途中喪命,包括那名在土耳其灘頭溺斃的三歲小男孩,顯見近期中東亂局及人道災難,根本擺脫不了九一一恐襲陰影。

也許,九一一事件最大的遺禍是令西方大國特別是美國誤以為處理歷史問題、國際問題有捷徑,只須把美式民主、價值觀移植到這些國家及地區就水到渠成,伊拉克如是,後來的「阿拉伯之春」如是。但過去十四年的經驗顯示,這樣的心態不但解決不了問題,反而衍生更大更深的矛盾及動盪。借用著名歷史學者Eric Hobsbawm 在Globalisation, Democracy and Terrorism一書所言,民主、人權等價值跟AK47步槍不一樣,不可能輕易移植轉手,更不可能隨便由強國加到別國頭上。勉強推銷的話,他們面對的將是遍布AK47 步槍而不是民主、人權的國度。

這不正是中東當前的寫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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