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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6月11日

李子樂

孩子還能承受多少壓力

相信不少人看到小一統一派位公布結果的新聞片段時(特別是名校區的情況),深感孩子與家長承受的升學壓力有多大。有人說這些壓力全由怪獸家長一手造成,是他們爭相要孩子「贏在起跑線」所致。

「怪獸家長」一詞,可追溯自2008年一齣以此為名的日劇,其他地方也有類似「怪獸家長」的戲謔,例如「直升機家長」、「虎爸虎媽」等等,通常用以批評和嘲諷一些家長事事愛替孩子張羅,處處干涉學校教育。

宏觀一點看,全球各地的教育潮流一直在變,所謂「家長主義」(parentocracy)的勢頭早已形成,在家長「當家作主」的背景下,加上本港社會對升學主義長期亢奮,過分強調子女教育選擇的工具性價值與具經濟競爭力的學業成功,便容易造就那些「過火」、「怪獸」家長的出現。

說句公道話,每個父母均希望子女出人頭地,看重子女的學業前景亦無可厚非(高等教育學歷確是覓得好工的基本條件)。「怪獸家長」肯定讓人嗤之以鼻,但我們不應把所有為子女四處張羅的港爸港媽皆視為怪獸型。

不少新一代父母對如何撫養孩子「最為恰當」,各有一套想法,一方面擔心自己變成「怪獸家長」把孩子管得太死,另一方面又怕管得太鬆會令子女變成「港孩」。如何在管教過緊與過鬆之間拿捏分寸而不走極端,是個大煩惱。

也許不少父母都能察覺當前的教育競爭有點過了火,但卻身不由己,每為子女前途存在太多未知之數而感到不安。他們的不安感也受着其他家長的育兒工程互相影響下,愈演愈烈,令他們不敢鬆懈,繼續催谷孩子。在當前情況下,家長似乎沒多大空間找到出路、行非主流的路。

可惜的是,孩子在這種氛圍下成長, 容易令他們以為學業成績的高低優劣都是自己的責任。孩子為滿足父母的期望而爭入名校,往往因要學懂「百般武藝」而過度疲勞,當中承受很大壓力。事實上,早前已有一些調查研究指出,本港不少學童壓力過大,甚至出現學校恐懼症(schoolphobia)的個案。

孩子的壓力有時候是無形的,例如有些家長為了讓子女在面試表現超凡的獨立性,會在個人選擇和判斷能力上從小特訓子女。尊重孩子選擇聽起來是好事,問題是,大人處處讓孩子作「自己的選擇」,兒童腦部發展尤其是判斷方面卻往往尚未發展成熟,你給他們太多選擇、決定權,他們可能作出「錯誤決定」,更重要的是給他們更大的心理壓力——害怕做錯決定而令父母失望。

當然,那些直接表達如「我對你很失望」、「你很失敗」之類的話,許多中產家長該不會向孩子說,否則會傷透孩子的心。他們大概也不會向子女直言他們「望子成龍」的心願,而且每當子女做事不理想,也傾向說「不要緊,下次再努力」之類的勉勵說話。

弔詭的是,子女更多時候是從非言語之間領會父母對自己的期望,不管當中的理解是否正確,往往不知不覺地在心裏扎根、發芽。每年小一派位公布結果,當家長知道子女不獲派心儀學校而落淚,孩子當然感受到父母的失望;但即使成功派到名校而喜極而泣,試想想孩子如何理解父母對自己的學業有多重視?

巨大的無形壓力,源自害怕令父母失望,怕一天父母不再為自己感到驕傲,於是要求自己凡事要做到最好。這也許是「現代孟母」所未有注意到的;即使注意到,如何處理這種親子關係也確實糾結。當然,適當的壓力可激發動力,但當看着小孩天天精神繃緊地成長,我們不禁要問,孩子還能撐多久?

作者其他評論文章見︰http://educationabc.wordpress.com/

中文大學亞太研究所副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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