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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月27日

林行止 林行止專欄

政壇新星輩出 港人不可仿效
希債不致違約 先決條件低息

一、

希臘大選未有結果但勝負已定,激進左翼聯盟(「左聯」,Syriza)得票率百分之三十六點三,有機會奪國會三百議席的一百五十席,只差一票便成為大多數黨;不過,不論最後點票結果,執政黨恐要與「友黨」合組聯合政府才能「坐穩」江山,初步傳來的消息,「友黨」為希臘獨立黨(得票率百分之四點七,席位十三),但它們的「友誼」能否「長存」,論者均不敢樂觀,因為兩黨的共同點只是「拒絕採取緊縮政策」,其餘甚少共識。

「左聯」的領袖齊普拉斯(Alexis Tsipras, 1974-)成為希臘總理已是定數,本報昨天稱這位希臘有民選政府以來最年輕的總理為「希臘哲古華拉」,皆因他於「在野」期間的偏激政治主張而得此綽號;他的競選政綱承諾一旦當選,會增加公共開支、向無力繳付電費而被截斷電源者免費供電、學童可獲免費食物券以至由政府支付交不起租金者的房租……,他上台後如何在國庫空空如也的情況下派發這些「免費午餐」?答案是不可能。希臘政局肯定不會因為「左聯」當政後便進入坦途。非常明顯,齊普拉斯在少年時期(據聯合國的新定義,四十歲屬青年)已充滿改造社會的激情,而古巴激進革命英雄哲古華拉是他的偶像,那從他以古華拉的名字Ernesto名其幼子可見。齊普拉斯和他高中同學、共青社(Young Communists Society)同志同居育兩子而不結婚,足以顯示其「革命性」的一面。

四十歲當選總理,在希臘是最年輕,在歐盟則遜於意大利的倫齊(Matteo Renzi, 1975-),他於去年二月獲選時才三十九歲!

四十歲左右便成為一國之「君」,而且是選民一人一人票選出來的,除非你敢說「人民的眼睛是模糊的」,不然,若干香港政客應改變認為對政治有熱情和熱誠的年輕人「不夠秤」的陳腐想法。同樣重要的是,香港的年輕從政(或積極投入政治活動)者,千萬不可視倫齊和齊普拉斯的成功為「激勵人心」的例子,因為決定香港政治(現狀和未來)的並非香港選民而是另有一套看法的北京當權者。還是那句「老話」,在香港投身政治,除非獲北京欽點(自薦沒用),是沒有前途的!

二、

希臘的財困,讀過米高.路易斯數年前那本膾炙人口的《自食其果》(M. Lewis: Boomerang....;二○一一年十一月中旬寫「他們為何如此混賬」系列〔收《以港為鏡》〕時直譯為《回旋鏢》,雖信而不達不雅,遂改現名)的讀者,應該瞭然於胸,一句話,過去二十多年,希臘政府非常「混賬」,弄得國家一窮二白,政府和人民均愁困不堪,要靠向國際特別是歐盟求助借貸才能度日,這些「債權機構」須向其持份者負責,因此迫使希臘政府行「緊縮開支」(削減公共、福利開支以還債)之策(austerity measures);這些「債權機構」,便是現在齊普拉斯要向他們「討回公道」的「三頭馬車」——歐盟(EU)、國際貨幣基金(IMF)和歐洲央行(ECB)。換句話說,在「外國債主」威迫下,為了還債,希臘政府只有採取「勒緊褲帶」的財政政策,結果是失業率百分之二十五(青年失業率百分之六十),人民飢寒交迫走投無路怨聲四起。事實上,希臘所以弄得如斯狼狽,主因不在受薪階級「工作不夠勤奮」及爭取太多福利,而在財閥與政客攻守同盟的「竊國集團」把國家財政弄垮。在這種困頓環境下,罷工示威無周無之。這種不和諧氛圍令打出一旦當選會放棄「緊縮政策」並與「三頭馬車」重商還款條款旗號的「左聯」,輕取當權……。

近月「左聯」在民調中節節領先,歐盟對新政府可能「債務違約」的憂慮溢於言表,勝券在握的齊普拉斯,為了撫平這種不利其施政的氣氛,本月二十日在《金融時報》撰文,聲稱如果當選,他的政府會「無條件支持歐盟」,意味不會退出歐盟(近月盛傳新政府會這樣做,傳媒還為此鑄一新字Grexit);同時會制定新的「社會契約」,以保持「政治安定及經濟穩定」,他寫道︰「唯有如此,才能強化歐羅的地位及令歐盟區更具吸引力。」當然,他強調他的政府會根據協議還債,作為歐盟成員,希臘政府會致力平衡財政預算,同時盡一切努力配合「量化寬鬆」的目標。

「好話說盡」不數日,齊普拉斯在初步點票結果公布時的「當選演說」,語氣已大不相同,指出「希臘人民將重寫歷史……,希臘可擺脫由歐盟決定的緊縮政策」。當然,他表示要與「債權機構」重啟談判,以求達成「公平互利」的新還款方案。歐洲央行的執委科爾馬上作出回應,重申希臘必須還債之外,據本報網站昨天的消息,科爾並非鐵板一塊,因為他「相信歐洲央行……必要時可能延長希臘還債期」。

「左聯」獲勝後,投機者藉希臘可能「違約」及「退歐」而拋售,令歐羅兌美元滙價一度創十一年新低;筆者以為壓低歐羅滙價的「希臘因素」很快成為過去,主導歐羅滙價去從的主要還是市場對巨額「量化寬鬆」的反應。

三、

「左聯」上台後,不論政府決心有多大,由於負債二千四百餘億(歐羅.下同),約為GDP百分之一百七十五(去年支付債息約為GDP百分之四點三),但希臘退出歐羅並不可行,以此舉會進一步打擊其經濟,令失業惡化、財赤上升,更重要的是歐盟財援這個窮弟弟而撥予(財務「轉移」而非貸款)的資金(約佔其GDP百分之三)會終止……,「違約」和「退歐」因此只是被炒家熱炒的市場傳聞而不是政策選項。紓解希臘財困的有效辦法是壓低歐羅利率(由於貸款利率有別,意大利和葡萄牙的負債同為GDP百分之一百二十八,債息依次達GDP百分之四點七及百分之五;日本負債達GDP百分之二百四十四,債息僅佔GDP百分之二點一);以當前歐盟大規模「量寬」的政策,歐羅利率不致大幅回升,希臘並無百上加斤的壓力。如果未來的發展果真如此,希臘「債務重整」便不具迫切性。

值得注意的是,「三頭馬車」通過歐洲財務穩定設施(EFSF)貸出的款項年期甚長,通常為三十年,而且還可能談判「延長贖回期」(maturity extension);只要利率持續「下行」或在現水平「牛皮」,希臘在未來二三十年如期還債,雖然困難重重,卻可不致「違約」,預示金融市場不會因希臘問題而不穩定。還有,在一片愁雲慘淡中,希臘去年GDP已有百分之一點四,今年預期增幅百分之二至三,而且二○一五可望達致預算平衡。經過五六年的緊縮政策,希臘人民受夠了,他們的「犧牲」換回經濟已具「重新上路」的基礎!

希臘新政府會尋求與債權機構達成新還債協議,從昨天傳來的訊息,筆者相信債權人與債務人各讓一步以免一拍兩散的機率甚高;不過,這不等於說希臘可以穩渡難關,因為任何一點波動,比如經濟增長遜預期、通脹率續降(實質利率上升)以至利率突然向上等,這種種不安定的前景,都會引起金融市場的震動。

以目前的情況看,歐盟市場的唯一好消息是希臘「違約」亦不會「退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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