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3月28日
單身母親菲芙抱着她一歲多大、發着高燒的孩子萊恩,奔過新雪茫茫的紐約,瘋狂地往醫院跑,忽然一腳踏空,孩子就掉進雪堆裏。
「就這麼一摔,孩子竟就埋進兩呎多深的雪下,渾身凍得燙紅,剛熟的剝殼鮮蝦一樣。」多年不見,我這個愛自嘲的舊同學菲芙回憶着說。
她記得自己驚惶地爬起來,狂哭着往雪堆裏抓呀抓,失去崽子的動物媽媽一樣,抓了好一會,才在雪堆下找回全身沾滿雪花的萊恩,馬上發足又跑,三番四次幾乎給車子撞倒,雪花飛脫在母子倆的身旁,如飛送着兩條雪路。
終於跑到醫院了,菲芙隨手扯下一件掛着的醫生袍,裹着孩子,高聲大喊:「這是我的孩子,他媽的,救我孩子!快他媽的救我孩子!」
聲音震動整個醫院,人人都跑來幫忙,一輪搶救,通體插滿喉管、氧氣罩、還有一大堆不知名的急救儀器,就像雪萊筆下的科學怪人一樣,小萊恩終於活命過來,往後的日子,母子倆也更相依為命了。
只是生活也愈來愈艱苦,最後,只好從中產的蘇豪,搬到貧民窟般的「字母城」——街道通通以英文字母隨便命名,Ave A、Ave B、Ave C……地排列,人流複雜的Alphabet City ──勉強安頓下來,日子難過,每天提心吊膽。
直到有天晚上,才5歲的萊恩,竟發現洗手間馬桶後的小窗上,竟有一個子彈孔,神秘而嚇人地裂開,刻印在玻璃上,也不知是誰發射的,是開玩笑的、亂發的,還是在唬嚇孤兒寡婦,反正彈孔離地面的高度,假如你坐在馬桶,剛好就射進你的後腦。
菲芙嚇得臉青唇白,想搬家又沒錢,不知所措,倒是讓小鬼頭想出一個鬼主意,從此以後,每次上廁所,都戴上個電飯煲,當避彈的頭盔,聊勝於無也好,雖然每次拉矢,都一拉一驚心,總算度過童年的歲月。
就是這樣,日子拉扯着過去,而每次發生什麼不如意,小小的萊恩總會摟着菲芙,安慰母親說:It's alright, Mum. It's just me and you against the world, Mum.
真是聽着也叫人心下融化。
新雪的回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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