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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1月12日

羅啟鋭 生命通識

「打生樁」

好,就寫吧——我一生第一次面對面的盯視着死亡,是在我5歲的時候。

那時候,我還在念幼稚園,一丁點大,可見那句說話:「我一生所需要知道的事情,我在幼稚園都學會了」,還是有道理的。

The Silly Boy from Dragon Town

無論如何,那時候的香港,仍處於民智未開、百廢待興的年代,很多居住在這裏的英國人,還愛稱呼香港島為「Victoria Island」,九龍半島為「Dragon City」,甚至「Dragon Town」,很有點煙遠的殖民地風情。

但你別說,這些稱謂今天聽來,還真的有種叫人懷念的東方餘韻,而當時的「Dragon Town」九龍,仍然是無限的廣闊,到處都在迅速發展,蓋着新樓房。

然後,開始有一宗、兩宗,以至經過傳言之後變成無數宗的建築意外發生,死傷了不少工人,逐漸,這些地盤更鬧起鬼來,再通過坊間的渲染,慢慢演變成一抹籠罩着整個香港的陰影,揮之不去,魅影幢幢。

為了確保工人的性命,當然也為了加快建築進度,也不知道哪方高人的指引:唯一能夠阻止這場浩劫的,不是佩戴安全帽,也不是綁緊安全索,而是「打——生——樁」。

所謂「打生樁」,就是在建築地盤的主要樁腳洞下面的深處,生埋一個小孩,最好是童男,以他處子的鮮血,鞏固樁柱,祭祀各方妖孽,好讓工程從此順利,人畜平安。

這個方法雖然恐怖詭異,聽說卻廣泛地盛行於廣東一帶,甚至還有些鄉野中人,說它源自魯班先師,真個是欺師滅祖,莫此為甚,而即使當時的英殖政府大力澄清,人們還是深信不疑。

我記得我幼稚園的主任,還在早會時,神色凝重地向大夥兒宣布,叮囑我們上下課時,盡量讓家長接送,家長不方便的話──而那時候的家長,又真的每天忙於工作,手停口停,不方便接送──也得找個伴兒,趕快回家,小心暗角,小心陌生人,什麼什麼的。

民眾都非常害怕,滿城風聲鶴唳,於那個人心惶惶的冬夜,每天下課,我都緊隨着大隊,急步走過寒風虎虎的李鄭屋邨。

群魔亂舞

那時候「Victoria Island」與「Dragon Town」的老百姓,要知道最新的資訊,主要靠廣播電台,而街頭巷尾的商舖,又總愛把收音機的聲浪調至最大,以廣招徠。寒夜間,這些繪影繪聲的晚間新聞,以及乘時而起、群魔亂舞般的天空小說,於北風中,此起彼落──

你走在街頭,聽到一家店舖的恐怖廣播,小學雞般匆匆走遠,以為安全了,沒想到街尾的另一段廣播,又森森的響起來,陰魂不散似的,緊追着每一個可憐地趕路回家的孩童。

而住在我同一處山邊小區的一個小孩,皮膚白皙、表情羞羞怯怯的「蝦殼頭」,就是在這段日子裏,喪命的了……

童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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