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4月30日
英國將於6月23日就是否留在歐盟公投,被視為歐盟及歐洲一體化的信任投票。各地媒體已從經濟、世界秩序重組角度探討,其中備受關注的議題是「英國退出歐盟,誰最開心?」英國等地報紙均指出俄羅斯將是英國脫歐的最大得益者,因自此之後,俄國會面對一個散渙的歐盟。但國際關係並非簡單的零和遊戲,英國脫歐對俄羅斯於歐洲、前共產主義後花園的戰略部署牽涉錯綜複雜的多層政經關係,並非完全有利俄羅斯復興。
假如英國脫歐,歐盟很大機會被解讀為歐洲整合的失敗實驗品,並牽連到歐洲大陸對自由主義價值觀的認同,大大影響東擴計劃。現時,不同學派對歐盟的性質作研究,主要將其視為一個經濟聯盟,以及關係到主權、治理的超國家聯盟(Supranational Union)。但歐盟前身,主要是由歐洲煤鋼共同體以及一系列促進歐洲整合的條約組成,務求令歐洲貨如輪轉,是一個經濟、貿易作主導的聯盟。直至九十年代初通過《馬城條約》,歐盟才逐漸整合為一個具內政、外交、司法權力的政經聯盟。與此同時,中東歐國家正處於百廢待興的後共產年代,各國尋求重建方案,結果歐盟會籍便成為這些國家所追求的目標。而準成員,必須先在國內推動政治、經濟改革,才可加入歐洲大家庭。
西方價值觀滲前共產國
對當時俄羅斯更大傷害的是歐盟的外部治理(External Governance),學者拉芬力(Sandra Lavenex)與舒姆芬拿(Frank Schimmelfennig)指出歐盟透過階層制度、網絡及市場作對外管治。與傳統吸納新成員國不同,外部治理的對象不一定是準歐盟成員國。換言之,特別是短期內入歐無望的前蘇聯加盟共和國,均受歐盟外交影響,作出部分跟隨歐盟規則的改革,並逐漸信奉歐盟主張的自由、民主等信念,以及建立相關制度。這種意識形態在中東歐地區過去20年相當盛行,而捷克、波蘭更是成功融入歐洲的例子。由此可見,歐盟已超出原本作為經濟聯盟的個體,是一個極具影響力,並帶有自由主義價值觀的規範性權力個體(Normative Power)。而這些意識形態和規範,在俄羅斯被視為「西方價值」,不符合國情,以致損害其在周邊國家的利益。假如英國脫歐,加入歐盟便不再被視為唯一改革道路,而中東歐國家放慢政治改革,亦有利於本屬威權政體的俄羅斯在該地區發揮影響力。
另外,英國脫歐將令歐洲各國的疑歐派士氣大振,根據歐洲各大傳媒報道,大部分疑歐政黨均與俄羅斯有緊密關係。最經典莫過於法國極右政黨國民陣線被指從一間以莫斯科為基地的銀行取得1100萬歐羅貸款。據《倫敦時報》報道,取得貸款的極右政黨還包括希臘的金色黎明、意大利的北方聯盟、匈牙利的Jobbik等。雖然,難以判斷這些政黨背後是俄羅斯操控,但基於他們的疑歐立場,這些政黨壯大的話肯定對歐盟不利。
不過,以上因英國脫歐造成的結果,是否完全轉化為對俄羅斯有利的因素則值得三思。首先,歐盟除了作為自由、民主的堡壘外,亦是由俄羅斯主導組建的歐亞盟(Eurasian Economic Union)的學習對象。從其組成過程、管治架構到成員國之間減低貿易壁壘的分法,均可看出歐盟的影子。東歐國家以及前蘇聯加盟共和國一直對俄羅斯存在戒心,歐亞盟相對是俄羅斯柔性的外交工具。對比其他區域經濟聯盟,如東盟、南美洲國家聯盟等,歐盟是現時較為成功的例子。假如英國脫歐,將對經濟聯盟這類合作方式造成沉重打擊。屆時,不少國家可能退而求其次,改為傾向以跨大西洋貿易及投資夥伴協議(TTIP)等較鬆的經濟協議方式合作,經濟聯盟模式失敗,各國加入歐亞盟的意欲亦減低。
最後,自普京上台後,英國已成為俄羅斯富豪的第二家園。他們視倫敦作為進入歐洲市場的跳板,並設立公司,甚至形成社區,被外界稱為倫敦格勒(Londongrad)。英國脫歐對當地造成的不明朗因素,將大大影響經濟原本已很低迷的俄羅斯。英國脫歐削弱歐盟實力,俄羅斯確實少了一個強而有力的對手。但在經濟趨於一體的情況下,除非完全斷絕與歐洲的關係,否則俄羅斯難以笑到最後,甚至損害其自身利益。
馮南樓_香港國際問題研究所歐洲政治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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