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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7月28日

潘天惠 校長訪談

彩虹邨天主教英文中學
校長「靈」波微步在天虹

落成逾半世紀的彩虹邨,傳出清拆多時,一直只聞樓梯響,相伴成長的彩虹邨天主教英文中學(下稱彩天),見證了邨校從夾縫出頭的苦與樂。「校舍太小,限制了學校的發展,引申了很多難題。」

在任二十四年的李寶雄校長,今夏光榮引退,多番感慨向政府申請遷校不果,「但是我們的學生很頑強,已連續二十一年角逐學界田徑第一組。」

記者一時間傻了眼,彩天的校舍沿用舊式公共屋邨的天井式建築風格,面積不到千禧校舍的三分之一,迷你籃球場場邊就是牆邊,好比活在蝸居的香港人,但歷來學生也能在小小空間畫出彩虹,我深信,我們都做得到。

由1962年起陸續落成的彩虹邨,位處多條九龍主要幹線,四通八達,邨內的七條道路更以彩虹七色命名,包括紅梅路、橙花路、黃菊路、綠柳路、青楊路、藍鐘路和紫葳路,別樹一格;彩虹邨天主教英文中學於1965年創校,兩年後瑪嘉烈公主訪港時特往參觀,而校徽也用了紅、黃、藍三種顏色,色彩繽紛,加上位於港鐵站與邨口的交接處,早已同彩虹邨「生死與共」,結為一體。

全男班的彩天,乃二十六間天主教教區中學之一,第一年借牛津道培聖中學招生,同年9月正式開學,初期開設初中共十一班,與天主教伍華中學合用校舍,「來年就是五十周年校慶,我們在共同校舍期間則為上午班,伍華書院開下午班。」即將卸任的李寶雄校長一頭銀絲,書卷味濃,訪問伊始,由古說今,「五大核心價值與教區學校一脈相承,同是提倡真理、正義、仁愛、生命和家庭。」

「校長你差一年就能歡度五十周年校慶?」

「也沒辦法,津校有既定的政策,除了特殊情況,一切都要按本子辦事。」李校長笑答。

現今中學校長通常定期「動一動」,但李校長才是彩天的第三任校長,有利保持學校的穩定發展;好像對學校的體育成績明顯有幫助,除了欖球隊之外,彩天的田徑隊在九龍區一直名列前茅,輝煌歲月的起點可追溯到1970年首屆天主教教區中學聯校運動會,獲得全場總冠軍,更在第二屆摘下甲、乙組第一,再次榮膺一哥。

「我校已連續二十一年留在學界田徑第一組角逐,這幾年也沒跌出三甲,過往誕生過不少名將,男子百米香港紀錄保持者徐志豪畢業後更代表港隊出戰奧運的四乘百米接力。」說起田徑場上的戰績,李校長露出自豪眼光,「我們的九龍區勁敵是長沙灣天主教中學,但我們沒有跑道,同學練得特別艱苦。」

「回首校長時代的點滴,最開心的肯定是全校在田徑場內,齊心為校內健兒打氣,氣勢磅礡,熱血沸騰,體育上的優良傳統一直維持至今。」李校長略作補充,同時點名提到陳家超(前香港跳遠紀錄保持者)和于子猇(前香港標倉紀錄保持者)等校友。另外,彩天欖球隊於2010年成立,短短兩年便在港九區校際D2 A Grade決賽擊敗拔萃封王,取得驕人成績。

最大憾事

彩天雖非傳統名校,但學術方面的口碑遠近馳名,李校長強調學校未必控制到「玉」的品質,但最重要是盡力把每塊玉雕琢成「器」。「我校在增值科目的表現相當良好,證明學生經過六年教育後,層次上有所『升呢』,畢竟學校每年收生的水平大致相同,我們沒必要同名校比較,可能別人不讀書也考到5**。」

「增值科目」大意是比較中一同水平學生分到不同學校,六年後在公開試成績看見正增值,分為1至9分,9分最高,6分或以上為正增值,2013年彩天共有八科取得正增值,其中旅遊和生物科更取得9分,而李校長不諱言,校方不會因卓越的體育成就而顧此失彼,「記得新高中來臨,碰上四十五周年校慶,我們刻意低調處理,集中火力處理改革,尤其是要求老師必須自我裝備,跟上時代步伐。」

「那麼,應付新高中的轉變過程中,什麼是最困難的地方?」記者問。

李校長倒抽一口涼氣:「我校的面積太細,硬件上支援不到,有些科目想開也開不了,雖然我校在體育很標青,但體育堂有時要借用彩虹邨的場地,居民多少會抱怨。」

資料顯示,彩天面積區區三千多平方米,輪到記者倒抽一口涼氣,頓感茫然,原來香港居住面積狹小的困局,環環緊扣,引申了無數社會問題,李校長繼續說下去:「許多區內的小學問過我們會否轉男女校,但校舍就那麼大,想轉也轉不了,首先我校收生沒問題,其次是想加洗手間、加班房亦不行。」

家住蝸居,缺乏空間發洩、思考、獨處,容易造成精神壓抑,甚至家庭悲劇。「千禧小學都比我們大很多倍,彩天在學術和體育也取得佳績,教育局的外評報告給了一個讚,我們也想有一個寬敞和現代化的校園,但政府總是愛理不理。」李校長說到迷你校舍,似有千言萬語未曾講,「特首自稱投放了很多資源在教育上,但究竟去到哪兒呢?」

「校長,過往肯定爭取過搬到更大的校舍吧?」記者問。

李校長囁嚅一下,把往事一五一十道來:「記得1997年啟德機場沒有了,那兒有學校用地,我們問過一次,得到的答案是『不得要領』,之後便不了了之;2006年,彩雲邨佐敦谷興建新校舍,許多學校一起申請,我們已有機會面試,三間都是天主教學校,可是,彩天屬於黃大仙區,最後政府給予觀塘區的聖若瑟英文中學,因為同區優先,我們惟有接受現實。」

李校長搖一搖頭再說:「2013年輪到啟德用地,今次辦學團體與我們一起去申請,我校又有機會面試,今次是為了發展新蒲崗,所以批給該區學校,事實上,香港有太多類似的迷你中學,但政府的資源卻未能到位,好像許多都用在大學教育上。」也許,搬校觸礁是李校長二十四年任期內最大的憾事,「申請過程相當繁複,我們只想學生好,可惜時不我予 ……」

「由於彩天沒收生問題,但為保住其他弱勢學校,也遵守了同區君子協定,去年起減收生,下個學年每班為三十三人。」李校長認同教改的方向,但配套與政策卻充滿矛盾,「政府一方面殺校,一方面有學校不夠班房用,其實小班教學是解決方法之一,政府利用學生的人口計算教育支出,認為學生少了、資源理應減少,漸漸形成政策與現實的落差。」

難忘事件

為人正氣的李校長,老師時代主要任教宗教和英文,回憶入行經過,只是簡單一句,「小時候見到社會的不公和罪惡,想畢業後付出一點綿力回饋社會,理念很簡單。」卸任在即,李校長分享了最深刻的經歷──為捍衛校園而進行的緝兇行動。

「有一年,學校籃球架附近,久不久就有狂徒高空擲物,把玻璃樽掟下來,每次都是一模一樣的中國米酒,導致要封鎖那一帶,避免學生發生意外,使校園細上加細,當時警方也毫無頭緒,找不到任何線索。」迫不得已之下,李校長與辦學團體商議後,決定自行搜證,從時間、位置、角度等推測兇徒來自哪一樓層,「當我們收集數據後,就拿着通告晚上挨家逐戶拍門,希望找到疑兇。」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李校長露出勝利的眼神:「頭頭尾尾都成幾個月,終於,一個晚上,有一個男人打開門時,我們見到他全屋放滿了一式一樣的酒樽,當時他露出驚惶神色,辯稱每次喝完酒會扔去垃圾房,我們估計有時他酩酊大醉,控制不到,才會亂擲,隨後我們通知了警方,結果如何就不得而知。」

另一件記憶猶新的事發生在五六年前,「當時先後有兩個人跳樓自殺,同樣伏屍在學校正門,房屋署第二次收到投訴後才興建欄架,幸好沒有傷害到學生,之後我們啟動了危機應變機制,讓心理輔導專家來幫一幫同學。」

往事時苦時甘,說到帶甘甜味的記憶,李校長則謂:「關愛基金以前支援我們去台灣輔仁中學交流,去年輪到他們訪港,會住在學生的居所,真正體驗香港文化,也會在學校上堂,他們有女生,男校的學生自然特別興奮,哈哈,而且交流團不是水過鴨背,反之,我校中四五的同學會去台灣,為期三日,經過兩三年合作,效果良好,他們提出下年結為姐妹學校。」

在這個年代,一個校長能在一所學校服務接近四分一個世紀,恐怕已不多,李校長也依依不捨:「我認同校長是孤獨的,畢竟不是每件事可與同事分享,所以都會爭取時間同師生相處,例如打排球,做老師時教過,現在不打主攻,主要做二傳。」二傳手負責製造攻勢,默默躲在大槌手身後,與校長的角色很似。

臨別秋波,份量達到「橫綱」級別的李校長,應記者要求簡評香港教育,提出了幾個疑問,「爭取遷校是公義問題,為何大家都是學校卻是蚊與牛髀?彩虹邨與學校唇齒相依,清拆重建或許皆大歡喜?語文政策把學校分等級?教改令老師疲於奔命,工作壓力超出負荷,資源是否用對了地方?」

彩天的布置充滿宗教的氣氛,地面也有不同宗教設計,利用宗教科去貫穿學校的育人理念,去年全校合力出版過一本關於心靈教育的書籍,借用《天龍八部》內的輕功凌波微步,命名為《靈波微步》,意謂些微的心靈波動。與即將歸隱的李校長對話,記者確實湧起了些微的心靈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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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潘天惠

攝影︰郭錫榮

部分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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